给母亲买闰月鞋
文/白国喜
春分这天，我给母亲通电话，准备给她买一双闰月鞋表达心意，祝福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母亲说啥不让，说去年我给她买的两双鞋还没穿呢，别再浪费钱了。我理解母亲的心思，还是径直去了附近的鞋城。
售鞋小妹一边向我推介，一边拿出几双新款老年鞋让我挑选。我打开手机视频让母亲看，母亲拗不过我，只好选了一双最称意的轻便健步鞋，然后打包邮回了老家。
自当兵离开家乡至今已40余年，给母亲买鞋已记不得有多少次了，但买闰月鞋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弟弟和弟媳在县城给母亲买鞋之类的物品，花色、样式、大小可任意挑选，不满意还可以包换。今年，我决定给母亲买一双闰月鞋，弥补一下内心的缺憾。
漂泊在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十年前父亲离世，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心里万分愧疚。我也想方设法回馈父母的哺育之恩。当兵时每月7元钱津贴，除了买日用品，其余都邮给家里。在外娶妻成家也是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过年过节回不去，就汇点钱，或买点衣服、鞋。有了微商，经常快递一些母亲未吃过的稀罕食品让她品尝。母亲至今出门最远的地方就是九十年代来辽宁辽阳我家，送她回老家的途中，在北京转车，我领着她还看了天安门和故宫。
如今，母亲已年逾八旬，看着她日渐苍老的面容和满头的白发，沉在心底那一幕幕难忘的苦难往事涌上心头。
母亲有一弟俩妹，姥姥去世的早，从小就学会了下地干活、洗衣做饭、纺线织布、照顾弟妹等生活之道。19岁嫁到我们家，住在三间土坯茅草屋里，和父亲、奶奶相依为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爷爷在父亲一岁时被抓壮丁战死沙场，是裹着小脚的奶奶茹苦含辛把独苗父亲养大。父亲当时在生产队当会计，后到大队当干部。
天有不测风雨。有我一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打破了生活的平静。正值中年的奶奶积劳成疾患上了骨髓炎，髋部三个窟窿天天流脓，疼痛难忍，坐卧不宁。父亲四处借钱陪奶奶到省内大医院求医问药，住院治病，几家医院都因医术低下，无法治愈，有一家医院给出了截肢的方案。奶奶坚决不同意，只好回家卧床静养，靠偏方膏药和止痛片、消炎药维持生命。父亲事务多，母亲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承担起了繁重的夏收秋种、伺候奶奶、抚养孩子的重任。
后来，三个弟弟先后出生。父母靠种地和父亲每月三块钱的补贴养活七口人吃饭穿衣，奶奶还要看病吃药，生活更加拮据。除了能填报肚子，兜里拿不出一分钱。好在母亲心地善良，每天照顾奶奶吃喝拉撒和我们兄弟几个，忙完家里，再下地干活。收工回来，做饭洗衣，操持家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成为生活的常态。母亲性格急躁，但心灵手巧，善理家务。我记事起，我们家从里到外，总是干干净净，少有树叶、垃圾、粪便，物件摆放也是规规矩矩的。母亲做的衣服、鞋，我们穿起来总是大小合体，惹人夸赞。做的饭菜味香咸淡很合口味，不少亲戚都愿意在我们家吃饭。邻居大娘大婶常求母亲帮助裁剪、缝纫衣服。
上学以后，条件稍有好转，但还是入不敷出，兄弟四人的学杂费都得提前告诉父亲准备。有时父亲出门回来给奶奶买点苹果、桔子、香蕉，母亲就把苹果、桔子、香蕉，一个个切成四份，兄弟四个尝尝味道、解解馋罢了。父亲和母亲经常为家务事生气争吵，母亲为此掉过不少眼泪，我们看在眼里，也无能为力。
尽管困难，兄弟几个没有吃多少苦，从小穿的鞋和衣服、睡觉的被褥、上学的书包都是母亲农闲或晚上点着煤油灯纺花织布，一针一线手工纳缝出来的。穿着母亲亲手做的鞋和衣服，我们从春走到冬，从小走到大，走过了无数日月，直到成人先后参军入伍。
祸不单行。父亲在60多岁的时候因脑萎缩也失去生活自理。两个卧床病人都需要母亲伺候，还有弟弟们年幼的孩子，生活的重担压得母亲喘不过气来。我们都在外地上班，也回不了家搭把手。母亲整天以泪洗面，逢人便哭诉自己的命不好，我有闺女就好了，能帮我说说话，分担点忧愁。
到了2010年，父亲终没抗住病魔的折磨撒手而去，第二年奶奶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母亲终于脱离了苦海。母亲照顾奶奶将近50年，照顾父亲近10年，几十年的煎熬，把母亲从一个小媳妇熬成年近古稀的老太婆。母亲抑郁了，整天像傻子一样，目光呆滞，没有一丝笑容，见到人也不说话。
也许是吃苦受罪太多，母亲开始信教，每天诵经、祷告，祈求神的恩典。后来，母亲被四弟接到城里居住，帮助接送孩子上学，周末到教堂祈祷。环境改变了，心情愉悦了，压抑多年的情绪逐步消散，久违的笑容又重回到母亲的脸上。
半个多世纪的苦难磨砺，让母亲养成了不向命运低头的坚强个性，她没有被挫折和磨难击倒，而是坚定勇敢的向前进。她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那个年代啥也没有，能吃饱肚子勉强的活着。两个病号就把人折腾死了。看在四个孩子的份上，我也要活下去。”母亲这种不屈不挠的刚强意志，不离不弃的奉献精神，自强不息的优良品质，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照耀着我们的人生，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
在母亲的影响下，我们兄弟四人没有辜负她老人家的期望，从当兵到现在，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成为了单位的业务骨干，也是母亲终生的骄傲。
作者：白国喜，1962年出生于河南驻马店西平县，当过兵，央企退休干部。现为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沈阳市沈河区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向日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