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县双龙镇安静村,巫山县鸿森雕刻有限公司(红叶雕工作室),村民正在雕刻红叶。巫山红叶成了文创产品,带动了当地群众就业增收。
在一家名叫“鸿森雕刻”的扶贫车间内,不少工人正在忙着雕刻红叶,形态各异的叶雕工艺品在他们的手上呼之欲出、活灵活现。
3年前,它在村民口中还只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如今,这片叶子正在“安静”地发生着奇迹——一片小小的叶子,逐渐变成了一个产业,引领着村民走上致富增收路。
现在,越来越多的村民吃上了“红叶饭”,雕出了属于自己的“诗与远方”!
小小一片叶子 帮村民找到挣钱的门道把画稿叠在红叶上。
根据题材选取合适的红叶。
巫山红叶天下知,一片小小的叶子,带动了一个地区的旅游,也打响了一座城市的知名度。可你知道么,在小三峡滴翠峡山顶一个叫安静村的地方,这片叶子正在“安静”地发生着奇迹,从一片小小的叶子,逐渐变成了一个产业……
上游新闻是最先发掘到这个奇迹故事的,也曾报道过。今天,我们再次走进这个故事,奇迹正在持续发生着……
小小红叶
“满山红叶似彩霞,彩霞年年映三峡。”
当念到这句歌词的时候,很多人和我一样,脑海中回响着那个曲调,差不多可以哼唱出来。巫山已成功举办了14届红叶节,拥有红叶树种数百种,红叶树的面积也达到120万亩。
是的,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巫山红叶就是那满山的一片红,给人带来无限温暖、无限希望,这是一种自然的美景,也离不开发现它的美的一双双眼睛。
天下红叶不少,三峡红叶最美,尤其巫山红叶久负盛名。
红叶“红”了,关注度就大。甚至,有人就巫山红叶的形状和颜色做过统计,分门别类,研究得很细。
红叶形状有手掌形、五星形、羽毛形、心脏形、椭圆形、鸭掌形、针形等20多类;红叶色彩以火红居多,另外还有血红、酒红、铁红、紫红、玫瑰红等20多种。
文创产品
不过,那“满山红叶似彩霞”只存在于车轮下(自驾者观赏)和镜头里,如《爱莲说》里那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从某个角度说,这是一种遗憾,也为发掘红叶更深度的价值提供了一种可能。它可能经过巧匠的手,化作令人叫绝的文创产品,恰如歌里那张“旧船票”,悄悄登上你心灵的“客船”。
提出和实现这个创意,发生在一个叫安静村的地方。
安静村在小三峡滴翠峡上面,可以俯瞰“鱼头湾”等景点。3月24日,来自市文联的安静村第一*王涛告诉记者,“很多人说这是我的创意,我在这里正名一下,是市文联专家组集体调研的结果。”
2017年9月,王涛作为市委宣传部扶贫集团的一员,来到安静村驻村,担任第一*。这两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奋斗在安静村。
王涛懂摄影,字也写得不错,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骨干,在市文联工作,他的眼界也宽,加上专家组多次调研,将红叶制作成文创产品,这个想法一点一点地坚定起来。
十二生肖、三峡猕猴、双龙福系列、农耕场景、鸳鸯戏水……在文艺家的笔触下,红叶变作了这些场景,成为了叶雕、相框和书签的一部分。
“世界上每一片叶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的红叶也是,雕刻成的文创产品与您相遇,也是独一无二的故事。”谈起这个创意,王涛依然神色动人。
“奔现”不易
要把绝佳的创意变成现实,“奔现”并不容易。
首先就是关于叶子保存的技术问题,自然的红叶会逐渐褪色、变形、干枯,必须加以技术处理。叶雕是给人留作纪念的,一旦枯萎,也就失去了珍藏的价值。
为此,王涛想过很多办法,在市场上寻找掌握叶片加工技术的公司,最终找到一家注册地在重庆巴南的公司,用药水处理。后来,还联系上了西南大学植物标本学家,运用处理植物标本的方式处理。
两种方式各有优劣:药水处理的红叶不易变色,易于雕刻,但是“样貌”同质化严重,作为艺术品有局限性,而且成本颇高;标本处理则在色泽度等方面比药水处理“要暗个两三度”,而且制作标本极其考验技术,火候要掌握得刚刚好,稍不注意就会太干了或很脆,难以雕刻,优点是“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时间印记,自然渐变,甚至还有自然的芳香,有人说那味道就像芒果、柚子一样”,而且成本比较低。
还有叶雕“母版”的设计、制作,王涛说:“我从一开始的定位就很明确,村民只挣采摘叶子、雕刻叶子的钱,也可以入股分红。”他找到了文联的相关专家,专家们采风、搜集创意,结合红叶创作了大量题材,十二生肖、三峡猕猴、农耕场景等等,无偿地献了出来。
搞定叶子和“母版”的事情还不够,艺术家们还要对村民进行雕刻培训,不要以为就是给红叶套上“母版”动刻刀就够了,必须要掌握一些基础的技巧,从新手到入门,要进行四天培训,什么样的位置如何“动刀”,处处都有讲究。
要把想法“奔现”,总会遇到问题,有时候还会问题叠着问题。
红叶一年只红一次,一个问题(例如保存问题)无法解决,就只有等第二年,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成业”更难
如果说把红叶叶雕“奔现”当作来自内部的压力,那么,如何将叶雕发展成产业,助力村民致富,则是一种“外部压力”。
“奔现”不易,“成业”更难。
“安静村这个地方,山下看上去很美,山上活着很难。”刚开始提出红叶叶雕想法的时候,有人认为这是异想天开,“说个不好听的话,曾经穷得摘叶子吃的地方,到靠叶子挣钱,这可能不吗?”
研发总算有了突破,这些“弯酸”的人闭了嘴,可是销售的问题又摆在眼前。
王涛跑市场、做展览,还开了淘宝店,马不停蹄地奔波,一点一点往前推进。“坦率说,遇到的问题和困难一点不比研发方面少。”王涛说,产品的定位不好定,算艺术品还是工艺品,定价如何,都是一件件伤脑筋的事。
2019年,中粮可口可乐饮料(重庆)有限公司在一次活动中得知红叶叶雕的故事,向安静村订购了1000幅叶雕作品,打响了红叶叶雕奔向市场的“第一枪”。
2019年底,安静村以村民为主体,成立了巫山县鸿森雕刻有限公司。村里办起了红叶叶雕的扶贫车间,提供专业的工具,培养了十多个会叶雕技术的村民,其中6人已达到师傅水准,可以“传帮带”,即使在专家无法到场的情况下,也可以培养徒弟,为后续发展蓄力。
截至目前,安静村红叶叶雕已实现销售额25.6万元,利润7.6万元。村民可以通过采摘叶子售卖挣钱,也可当雕刻师赚钱,免费培训,计件算钱,“没有想到,小小的一片叶子,还可以帮我们找到挣钱的门道!”
“红叶*”:城里生活40年 一入安静变“农人”王涛指导村民制作叶雕。
43岁的王涛说,40岁以前,他的人生经历大多跟城市有关。但是40岁零3个月开始,他的人生跟一个叫“安静村”的乡村产生了紧密联系,他在这里奋斗了3年多,担任驻村第一*,一直到今天,把这里当做了“第二故乡”。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里,因为这里的红叶,因为他与巫山安静村及红叶的故事,他被人叫做“红叶*”、“摩托*”。
安静村人的气质
皮肤黝黑,眼睛不大却有神,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不高,仔细听来却有一种磁性。不过,初次见面,相比这些细节,你更会被他的谈吐所吸引,因为他说话接地气、“不装”,还夹杂着些幽默,你会一次就喜欢上这个43岁的汉子。
“认识”王涛3年多了,这里的认识要打个引号,有时候只是打个照面,有时候是通过电话、微信联系,真正面对面地摆谈,机会却也不多。
“这3年多最大的变化,也是最大的收获,是我变成了安静村的人。”2017年9月以前,王涛是重庆市文联摄影家协会的驻会干部,擅长摄影,城里出生城里长大,妥妥的城市文化“浇灌”出的艺术家。
不过,经过3年多驻村经历的“洗礼”,王涛身上悄悄地发生着一些改变。“大多数的时间吃在村、住在村、干在村,城市,已变成了某种回忆,熟悉又陌生。”
在安静村,王涛学会了骑摩托车,因为他认为那是更便捷的入户方式和更好的跟村民沟通的方式。他说话的方式、外形形象越来越像村里人,有一次,市文联的领导来安静村里调研,没看到他,喊“王涛在哪里”,他才举起手从村民堆里走出来,“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3年多换了4辆摩托车
3月24日,记者和安静村综治专干杨天火一起,帮王涛算了一笔“账”。3年多来,他已经在这里骑了4辆摩托,无一例外都是二手摩托。
初来安静村时,王涛发现村民居住得比较分散,路也不算特别好,“我们要入户走访,如果光靠走路的话,一天可能只能走访两三户。”于是,他萌生了买一辆摩托车的想法。
第一辆车是“踏板车”,不需要换挡,易于操作,是他从村民手里“淘”来的。“为此,还专门抽空去考了一个D照,咱是驻村干部,可不能干无证驾驶的违法事儿。”
他坦言,最开始的想法是毕竟在村里待不长久,所以二手摩托车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不知不觉间,他还是在这里待了3年多,每天都是扎扎实实,踏板车坏了,换了辆“太子”,现在是第四辆。
王涛这样形容骑摩托车,在路上、房屋旁、田土边遇到村民,打个招呼,喊几嗓子,问问想了解的情况,了解完毕,一脚油门就走了,穿行山间田野,效率极高。
王涛此前不会骑摩托车,杨天火来当他的师傅,他有时叫“火哥”,有时喊“老火”,亦师亦友。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火哥”告诉他在山里骑摩托的诀窍是“大胆点!搞!”经历了几次摔伤,竟也习惯了。
“四辆二手摩托”的话说到嘴边,王涛话匣子打开了,他打趣道:“等到再有机会,还是买台新摩托来告一哈(试一下),体验加油丝滑柔顺是啥感觉!”
“红叶*”的异想
骑摩托、“拿捏气质”、开玩笑……这些让王涛在安静村村民中获得认可,融入了进去。
不过,另外一件事,却让王涛逐渐积累起来的“人气”受到了影响。市文联的专家到安静村调研,在2018年正式提出了红叶叶雕的想法,王涛当时心里也打鼓。
他向村民说出这个想法,多次遭到嘲笑或冷言冷语。“曾经穷得摘叶子吃的地方,想要靠叶子挣钱,可能不吗?”“这个‘红叶*’搞些淡俩俩(当地方言,意为没用的事情),有什么用嘛!”很多人都认为王涛在异想天开。
通过文联联系民间艺术家做“母版”、克服技术难题、不停地了解市场、四处做展览、给村民做技能培训……红叶红了,又落了,一年又一年。在一步一步的努力下,当初的异想逐渐变成现实。
“说实话,在推进这件事的过程中,我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但是,平心而论说一句,我已尽了全力。”
如今的安静村,红叶叶雕的车间已建起来,十多位村民通过培训掌握了技术,一些人还可以成为“师傅”,可以继续再培训。村民还可以通过采摘红叶挣钱,每片符合标准的叶子可换3到5分钱,一天挣个一两百块钱不是难事。不知不觉间,一片叶子造就的产业已见雏形。
红叶哥、红叶姐 吃上别有滋味的“红叶饭”刘忠梅很满意目前的工作。
细细尖尖的刻刀,在一片小小的叶子上流转,切过叶片、走过叶脉,化作了三峡猕猴、鱼头形的峡湾,化作了你能想象或无法想象的图案。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有一群普通人,他们把这些叶子加工成艺术品,吃上了别有滋味的“红叶饭”。
今天,记者就带你走近这群“红叶哥儿”、“红叶姐儿”,来听听他们的故事。
远嫁来的媳妇:
老爹看了我的近况,终于展颜
36岁的谢天玉老家在四川巴中,2004年嫁给了安静村的汉子。她和丈夫是在外务工时认识的,自由恋爱。
原本,谢天玉的父母对这桩婚事并不认同,因为她是家里的幺女儿,备受疼爱,父母不想她远嫁。直到几年后,谢天玉生小孩,父母才走进了安静村。
“老爸老妈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家里的情况,心都凉了。”村里交通不好,路况差,特别是6月份的时候,家里连水都没得。每到夏天,父母总是给她打电话,第一句就问“有水吃没得”。
这些年来,村里的情况逐渐变好,道路越来越多越来越好,吃水的问题解决了。父母起初还不信,后来找机会专门来验证。“那一次,这么多年来,父亲终于有了笑容。”
谢天玉有两个孩子:一个在县城上高一,一个在镇上念小学四年级。她要照顾家里,如何就业是个问题。2018年,她第一次看到了叶雕的成品,“我都觉得挺好看,就参加了培训。”
谢天玉虽然会些针线活,但对叶雕却是一窍不通,“刀都不晓得咋个拿。”通过系统的学习,她终于达到了“专业水准”,再加上不断的实操,现在已经步入师傅级别。
谢天玉说,靠叶雕一个月可以挣一千多块钱,是不错的挣钱门路,邻居都想找她学。
因病致贫妇女:
顾家挣钱两不误,日子越来越好
35岁的刘忠梅家住巫山县双龙镇安静村一组,丈夫患有慢性病,因病致贫,家里曾是建卡贫困户。
刘忠梅曾在福建打工,一个月挣两千块钱左右,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在安静村做红叶叶雕,既能挣钱又能照顾家里,“其实,剔除开销,不得比外头剩的少。”
2019年,刘忠梅一家已脱贫,丈夫在县城务工,两个孩子上学,加上父母,一家六口其乐融融。她挣钱顾家两不误,日子也越过越好。
“最开始学的时候,也担心学不好。王*(安静村第一*王涛)和专家们很有耐心,指导得很到位,我们也多了一门手艺。”刘忠梅高兴地说。
有些人说,搞叶雕很“费眼睛”,不愿意做,刘忠梅却乐此不疲,她觉得,自己家脱贫致富,离不开在那片小小红叶上面的闪转腾挪。
本土青年人才:
立足本村,把红叶叶雕做大做强
赵本坤是安静村常住人口里唯一懂点电脑的,“最多也就会搞点简单的报表”,他拥有高中学历,是村里的本土人才。
作为立足安静村发展的“年轻人”,赵本坤是安静村红叶叶雕事业的接班人和未来,他不仅投身该事业,是为数不多的“红叶哥儿”,更同时出资(占股20%),成为巫山县鸿森雕刻有限公司占股最大的村民。
以“鸿森雕刻”为名,他们开了网店,前不久还对淘宝店铺装修升级。除了拿起刻刀,这个36岁的汉子还要考察市场、对接各个环节,他要不断地学习,把红叶叶雕做大做强。“很感谢文联的艺术家们,很感谢王*,是他们给了安静村一个机会。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
本版文/重庆晨报·上游新闻记者 张旭
图/上游新闻记者 毕克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