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万分痛苦,一筹莫展。小姐说世界姻缘事,多数在天成。将自己和长顺的生辰八子写在纸上,让长顺到城南的头灵寺去一趟,将八字与纸钱一同焚烧,虔诚祷告,顺遂天意。长顺飞奔到寺庙,一缕缕细烟,在每个菩萨面前袅袅升起,磕头如捣蒜,抽根上上签。老和尚说:天道玄远,难以详说;是个阴天,带把雨伞。长顺只好将签词抄下,送给了小姐:
细整残妆寅时奔,
五孔桥上去迎亲。
牛郎织女未时到,
蜜蜂采花入青云。
两人研究一番,原来是暗示私奔。时间是七月初七吧。只有关王庙的那座桥是五个孔。寅时家中动身,未时桥中相聚。简直像娶亲一样,相当具有仪式感的私奔!阴天最好,能打伞遮住面容。若是光天化日,漂亮小姐,独自路奔,必然会引人注意,透露行踪,招来追兵。阴天好,阴天好,天意!天意!田长顺虽被辞退,但心中窃喜。回到老家,等待佳期,迎接美人,准备向湖北方向远走高飞。
七月初七,果然雾气很重,幸亏细心的田长顺留下了一张地形图,标的十分详细。这条路线,周小姐只是很小的时候,省亲时走过。急急行走,匆匆对照:
一出南门下马河,
达传店子问英窝。
四十八节路难走,
仙桃冲里岔路多。
薄刀岭上稍适息,
再奔古桥等阿哥。
过了蜜蜂岩,雨越下越大,赶到河边已是未时,已是下午了。他们将要奔向大桥,去迎接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没想上游雨更大,山洪暴发,一股洪峰卷着一棵巨大的树木,滚滾而下,将五孔桥冲为两截。他俩天各一方,无法过河,只能在暴雨中呼喊。洪水滔滔,无可奈何,此时意识到了签词中“上青云”的意思,只能顺遂天意,跳入滚滚洪流了。忽然一个闪电从天而降,长雷炸响,将河边一棵柳树劈成两半。长顺猛然惊醒,大喊:过河柳!过河柳!
▲过河柳
原来,上游的十几里处,是两条狭窄的支流一—牛山河、杨柳河。长顺想起从前和父亲打猎时,在那里追击过金钱花豹。牛山河边有棵过河柳,横向生长,几乎连接两岸,那只豹子就是从柳树上逃离的。杨柳河上有两扇关门石,相距很近,豹子就是从石头上跃过的。蜜蜂岩就在前面,像个天然石屋,可以歇息,躲风避雨。
长顺大声呼喊,让周小姐先回到蜜蜂岩,有个栖身之地。自己沿狭谷上行,攀过河柳,跨关门石,再在蜜蜂岩相会。
其实,周小姐来时就经过了蜜蜂岩,这是商南古道节点,是行人歇息之地。路途遥远的挑夫有时会在此过夜。这里春夏山花烂漫,香气扑鼻,野蜂飞舞。岩缝中蜂巢密布,是仙桃冲山民的大蜜罐。
周小姐回到蜜蜂岩,已精疲力尽。天已撒黑,长顺却杳无影踪。十几里的回头路有些冤枉,感到有些委屈。她看着决定自己命运的那张签词,突然觉得时间地点有些奇怪,有些不可思议,什么七月七,什么五孔桥,未何不在蜜蜂岩相见呢?可能是长顺为了追求仪式感,才让我多走了一程。夜晚渐凉,小姐抱着包裹,缩在岩石下。岩下河水冲入深潭,声音沉闷,在山谷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