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李琳
朋友今天游玩苏州,发来网师园的一副叠字联照片,嘱我写点欣赏文字分享给大家。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这是一副颇有名的对联,全部由叠字组成。整副对联写出了大自然的变化和人世间的情趣。细细品味,几乎每一组叠字都融进了古诗词里的佳语妙句。
你看,宋·杨万里的七绝:“风风雨雨又春穷,白白朱朱已眼空。拚却老红一万点,换将新绿百千重。”
用“莺莺燕燕”对“风风雨雨”古已有之,元·张可久《寨儿令·画鼓鸣》曲:“风风雨雨清明,莺莺燕燕关情。”从平仄角度看,以“燕燕莺莺”对“风风雨雨”,音律更和谐。宋末元初·汪元量七律《吴山晓望》里有一联:“燕燕莺莺随战马,风风雨雨渡江船。”
“花花叶叶”是诗人墨客高频使用的词语,宋·吕渭老:“花花叶叶尽成双,浑似我、梁间燕。”清·王士禛道:“雨雨风风态自殊,花花叶叶不曾孤。”秦淮八艳之一的柳是吟诵“眼界空华假复真,花花叶叶净无尘。”自称“十全老人”的乾隆帝笔下有绝句:“等闲未放撷芳船,叶叶花花契静缘。读遍三唐采莲曲,阿谁不是爱妖妍。”
摄影:李琳
摄影:李琳
有了“花花叶叶”,似乎也就离不开风流韵事。清·勒深之有一副赠妓紫云联:
紫紫红红,花花叶叶;
云云雨雨,暮暮朝朝。
网师园的这副叠字联上下比末句中的“寻寻觅觅”、“暮暮朝朝”,显然是从李清照和秦少游的词句而来。下联中的“卿卿”,出自一个有趣的典故。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惑溺》:“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復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大意是:王安丰的妻子常称他为“卿”。安丰说“妇人称夫婿为‘卿’,按礼来讲是不敬,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了。”妻子回答道:“亲你爱你,所以称你为‘卿’,我不称你为‘卿’,谁该称你为‘卿’?”
《楹联丛话·胜迹》评曰:各园楹帖不少,今仅记网师园中有一联云:“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语涉纤巧,而状艳冶之景如在目前,固自妙丽无匹也。按:此联与西湖花神庙一联相仿,而简炼稍逊之。
我们来看看杭州西湖的花神庙联: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网师园叠字联“简炼稍逊”此联,然情味丝毫不减,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联中叠字的运用,很显然是受到了古诗词的影响,从《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到李清照的《声声慢》,都是运用叠字的范本。
《迢迢牵牛星》中六句都用了叠词,即“迢迢”、“皎皎”、“纤纤”、“盈盈”、“脉脉”。这些叠音词使整首诗更显得质朴、清丽,情趣盎然。
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李易安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连上十四叠字,则出奇制胜,真匪夷所思矣。
最后引录一阕清词供朋友们欣赏,看看词人对叠字的运用如何达到炉火纯青的。
解佩令·咏柳
清·董元恺
波纹漾漾,春阴楚楚。
看青青、青垂树树。
暖暖寒寒,酝酿出、花花絮絮。
又难禁、风风雨雨。
棱棱腰瘦,纤纤眉妩,恨依依、飘飘如许。
点点飞飞,肠断绝、丝丝缕缕。
却无端、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