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虚伪啊,所以他爱侍萍吗?根本不是,他只是爱当年的那个自己,那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年轻的少爷,他觉得那个时候自己是有光芒的。然后周朴园就问,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又惊讶地发现,那个在矿上领导工人罢工,反对他的鲁大海,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真是造物弄人!
侍萍跟周朴园已经没什么说的,三十年的事,她根本不想再提。她答应周朴园,会带鲁贵和四凤离开周家。然后周朴园就假惺惺地要给她一笔补偿,侍萍拒绝了这张支票,但她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在走之前,能见一面自己的大儿子周萍,她想知道这个孩子现在长什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鲁大海出现了,他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他来和周朴园对峙,问他要如何给工人一个交代,因为矿上的警察开枪打死了三十个工人。但是鲁大海还是太年轻了,他根本没有实力跟老奸巨猾的周朴园斗,跟他一起来的三个工人,已经被周朴园收买,昨天晚上就回去了,现在只剩下了鲁大海一个人,被周朴园开除,叫*鸡儆猴。
鲁大海非常生气,他就怒骂周朴园,说他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周萍听到了这个激烈的冲突,就跑出来保护自己的父亲,他不允许有人诋毁父亲,他带着仆人,跟鲁大海动手打了起来,这是周萍第一次出现在侍萍的眼里。周朴园立即呵斥,让他们停下来,然后当场辞退了鲁贵和四凤。
鲁家人一起离开了周公馆,外面的风声雷声渐渐响起来,花盆被打碎在地上,天空刮着闪电,雷雨就要来临。
接下来第三幕的故事,发生在杏花巷十号,这里是鲁家居住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经落了一阵暴雨,但天气还是非常沉闷,大家都希望着再来一场大的雷雨,它一定会来。
鲁家刚刚吃过晚饭,鲁贵一直在抱怨着侍萍和大海,说我一会儿不在,一家人就被人把根子都拔了。鲁贵的话说得难听极了,大海非常生气,就跑出去,决定到外面看看,能不能重新找个事儿。侍萍也在这一刻下定决心,说再过两天,她要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起回济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周公馆越远越好。
但是鲁贵不愿意离开,他还是向“钱”看,他期待着四凤跟二少爷周冲有联系,自己能够从中间获点利,甚至能够成为一个富贵人家的老丈人。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有人敲鲁家的门,鲁贵开了门,发现是二少爷来了,是太太蘩漪害怕他们家一时找不到事情做,就让周冲送了一百块钱来。
周冲还是希望四凤有机会能够回到周家,他就说:“早晚你同你父亲还可以回去的,我们搬了新房子,我的父亲也许会到矿上去,那时候你就回来,那时候我该多么高兴!”除此之外,周冲还希望四凤有机会去读书。
但四凤觉得,女人终究是女人,周冲就说:“你不是个平常的女人,你有力量,你能吃苦,我们都还年轻,将来一定在这个世界上,为着人类谋幸福!我恨这不平等的社会,我恨只讲强权的人,我讨厌我的父亲,我们都是被压迫的人,我跟你是一样的。”
周冲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即就描述他的理想世界,他说:“我像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非常明亮的天空,在无边的海上,有一条轻得像海燕似的小帆船,白色的帆涨得满满的,像一只鹰的翅膀斜贴在海面上飞,飞,向着天边飞。那时,天边上只淡淡地浮着两三片白云,我们坐在船头,望着前面,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
他真是非常文艺,可是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不真实,但四凤很清醒,她和周冲属于不同的阶层,人生体验是完全不一样的,会走向不同的道路,四凤就说:“你想得真好。”
就在这个时候,鲁大海回来了,他发现已经是深夜了,但是周家的二少爷还在这儿,跟四凤两个人在房间里,孤男寡女的。大海特别生气,觉得周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把周冲带来的钱还给他,不客气地把周冲赶出去了。
那这时候侍萍也回来了,她刚刚出去联系了卖家具的人,然后大海就跟她说,刚刚周家二少爷来了,侍萍心里很慌张,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像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跟周家产生什么瓜葛,也不希望四凤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怕她被人欺负。于是侍萍就把四凤叫来,逼她发个誓,说从今往后再也不见周家的人,否则就让天上的雷劈了她,这真的像一个预言。
时间到了深夜,一家人各自睡下了,天气十分的闷热,四凤就把窗户打开了一半,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远远地传来了口哨声,这口哨从远到近,最后成为窗外的一两声咳嗽,这是谁呢?
对,就是周家的大少爷周萍,他约好了要来跟四凤约会,四凤刚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家里这么多人,她害怕被发现。但是周萍明天就要离开周公馆,到矿上去了,走之前他很想再跟四凤亲热一回,就死缠烂打,最后周萍还是从窗户进来了。
接下来所有的冲突,就碰撞在一起。周萍进到四凤的房间里以后,有人就把窗户从外面关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开。就在这个时候,大海在外面找铺板,侍萍说:“在四凤的屋里。”大海就推门进来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周萍没有来得及藏起来,大海一进来就看见,周萍跟四凤在一起,他非常吃惊,就大声喊:“妈!您快进来!我看见了鬼!”
侍萍急匆匆地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惊呼:“天呐!”然后扶着门栓,快要昏过去了。四凤看到母亲进来,她觉得十分羞耻,就大喊着跑出去。大海很快地拿起桌上的一个铁刀,奔到周萍的面前要*他,侍萍用力地拉着大海的衣服,看到周萍被吓呆了站在那儿,侍萍就一边稳住大海,一边说:“糊涂东西,你还不跑?”
周萍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立马跑了,想想看,对于侍萍来说,眼前这一幕是什么样的情景呢?周萍是她的儿子,四凤是她的女儿,他们两个人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而大海呢,他跟周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现在他们彼此伤害乱成一团。
可是鲁大海不知道实情,他就抱怨母亲的糊涂,你怎么能拉着我呢?侍萍看见周萍已经跑远了,就松开了手,坐在地上发呆,鲁贵进来就说:“四凤呢?”侍萍才反应过来,外面下着大雨,河已经涨水了,这孩子可别一时糊涂做了傻事,就像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所以侍萍立马冲出去找四凤,鲁贵也戴着帽子跑出去了,四凤也是他的亲女儿,只有大海一个人在桌前不动。
过了一会儿,大海取出一把手枪揣在怀里,他也快步走出去了。外面是暴风雨的声音,鲁妈喊四凤的声音,四凤该怎么办呢?刚才从外面顶着窗户的又是谁呢?我们接着来看第四幕。
这一幕发生在半夜两点钟,在周家的客厅,这个时候外面隐隐滚着雷声,雨声淅沥淅沥的,所有的景色都埋在黑暗里,除了天空中偶尔划过的电光,能够短暂地带来光明,一切都很压抑。
周朴园在客厅的沙发上读文件,他突然觉得非常寂寞,说:“怎么这屋子一个人也没有?”回答他的只有仆人,说:“是,老爷,一个人也没有。”就在这时候周冲来了,他说他去找母亲蘩漪,但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就准备来客厅看看蘩漪在不在,周朴园让周冲不要走,陪他说会话,缓解寂寞。
过了一会儿,蘩漪突然出现了,她穿着雨衣,整个人湿漉漉的,面色惨白。周朴园惊愕地望着她。“半夜三更的,你,你上哪儿去了,冲儿找你了一个晚上。”蘩漪就说:“出去走走。”周朴园更疑惑了。“这样大的雨,你出去走走?”
蘩漪就报复性地说:“我有深井冰。”对,那个在鲁家从外面顶着窗户,不让周萍逃走的人正是蘩漪,她冒着大雨找到鲁家,干了这些事儿,就是在报复。她希望周萍跟四凤的事儿能够败露,闹得越大越好。
但是蘩漪并不知道,侍萍是周萍的生母,她也不清楚,她捅破的这层窗户纸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大的秘密。过了一会儿,周萍也从外面回来了,周朴园问他:“你在干嘛?”周萍说:“想起今天夜晚两点半还有一趟车,我准备现在就走,去矿上。”因为跟四凤的事情败露,周萍想要更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有没有发现,这个时候的周萍,根本没有想过四凤,也没有想过蘩漪,他就是想自己走得越远越好。那蘩漪当然不愿意,她问:“你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会怎么样?”周萍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蘩漪说:“你的父亲肯定会天天逼我吃药、看大夫,像看怪物似的看我。”
但这个时候,周萍根本不想管蘩漪的事儿,他不想解救蘩漪,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你就能看出这个人的自私,他想逃离这片充满混乱和不堪的地方,一心一意地奔向自己的新生活。蘩漪发现,周萍是这么一个心硬的人,全然不顾往日的情义,也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就破罐子破摔,告诉周萍:“刚刚在鲁家那扇窗户,是我从外面关上的。”
周萍觉得这个女人更疯了,认为蘩漪是个怪物、疯子,他就非常气愤地走了。这个时候大海冲进来,他来找周萍,他本来就痛恨周家,现在周家来祸害自己的妹妹,大海准备要为妹妹报仇。但是周萍却打动了大海,他告诉大海,在这个家庭中他的压抑,他表示了对四凤的真心,关于他跟蘩漪的事情,周萍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海。
他说:“那时候我太糊涂,以后我越过越怕、越恨、越厌恶,我恨这种不自然的关系,你懂吗?我想离开她,然而她不放松我,她拉着我,她是个鬼,她什么都不顾及,我真的活厌了,你明白吗?我喝酒胡闹,我只要离开她,我死都愿意,她叫我恨一切受过好教育,外面都装得很正经的女人。过后我见着四凤,四凤叫我明白,叫我又活了一年。”
周萍是那么理直气壮,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蘩漪的身上,在背叛蘩漪的时候,他和父亲周朴园一样的虚伪和强硬。大海被他打动了,觉得这个男人,对我的妹妹还是有真心的,而且他会娶妹妹的。
后来四凤出现了,她头发散乱、衣服湿透,她本来是想去自尽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周萍就要离开了,四凤就想来找周萍,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周萍也答应了她,许诺我们走了以后结婚,好好过日子。他们准备去跟四凤的哥哥和母亲告个别,就此离开,可是侍萍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毕竟周萍和四凤,可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但她没办法说出来。
可是四凤在这个时候告诉母亲,说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没有办法再跟周萍分开了,侍萍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痛苦万分,她决定让真相烂在肚子里,说了一句:“你们走吧,我不认得你们。”
母亲心里是希望这两个人越走越远,不要回头,不要再出现,就在周萍跟四凤准备离开的时候,周朴园来了,他是被蘩漪叫来的,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看到侍萍又回到了周家,周朴园说:“侍萍,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蘩漪听到这句话,就吃惊地意识到,这个侍萍是周朴园提到的周萍的母亲,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即向周朴园求证,周朴园说:“你不必再故意地问我,她就是萍儿的母亲,三十年前死了的。”
真相大白,周萍无法接受,四凤无法接受,就连蘩漪都难以相信,整个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蘩漪感到特别愧疚,她说:“萍,我,我万想不到是——是这样,萍——”对蘩漪来说,她对周萍有感情,尽管想要报复,想要留住周萍,不让他离开。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是这么难堪,她这个时候开始心疼周萍了,而周萍非常痛苦,他怪笑着向周朴园喊了一声:“父亲!”朝侍萍喊了声:“母亲!”四凤看了一眼周萍,大叫了一声:“天哪!”就冲出去了。周冲害怕四凤出事儿,也冲出去追她,紧接着周萍对周朴园说:“爸,您不该生我!”
然后周萍也跑出去。那结局呢?结局来得非常突然,就在他们跑出去一段时间后,仆人就来通告,说四凤在雷雨天碰上了电线,被走电的电线电死了,而周冲去拉四凤也被电死了,紧接着传来一声枪响,是周萍,他自*了。
而鲁大海得知了这一切,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最痛恨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于是大海冲出去离开,再也没有回来。亲眼目睹了这一系列的变故,蘩漪承受不住,她疯了。侍萍走了两步倒在地上,她也疯了,一切就回到了序幕开始时候的平静。
那个雷雨夜之后,周公馆的人都搬了家。十年后,这里变成了一个医院。这个故事太沉重了,非常悲伤,跨度三十多年,牵扯到周家和鲁家两代人的故事,但无一例外都是悲剧。每个人都在反抗,用不同的形式。
对于周萍来说,曾经的乱伦是一种畸形的反抗,而现在的离开也是一种反抗;对蘩漪来说,忠于自己的情感,不屈服是她的反抗;对周冲来说,坚持恋爱自由是自己的反抗;对鲁大海来说,罢工,寻求一个说法,是他所代表的那些工人的反抗,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
这难以挣脱的悲剧,源自三个方面:第一,人跟环境的冲突,比如说门当户对,不同的阶层;第二,人跟人的冲突,不同的利益和身份,第三,人物自身性格的冲突,不管是周萍、周朴园、蘩漪或者是侍萍,都有自己的矛盾之处。
那在这八个人物中,最为鲜明的是周朴园和周蘩漪的形象。蘩漪是个受过一点新式教育的旧式女人,她的心依然是旧的,但她情感浓烈,爱起来像一把火,恨起来是一把刀。偏偏这么一个情欲浓烈的人,她会遭受到超常的压抑和冰冻,这就把她那些能量一点一点地蓄积起来了。
她不甘心于无爱的婚姻,她敢于和周萍相爱,做出不伦之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跟恋人在客厅里,演出闹鬼的把戏。她也不屈服于周朴园的控制,她拒绝丈夫虚伪的体贴,拒绝喝药,拒绝成为服从的榜样,但是反抗的力量又不足够。
所以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被扭曲了,成为一个暴戾的女人,她用自己的戾气,控诉这个家庭的罪恶。在重压下,蘩漪常常是无助的,自卑的,她甚至会自虐,这是蘩漪没有办法摆脱的弱点。
曹禺说:“她陷入了一口残酷的井,虽然明白周萍到最后也是在玩弄她,但是蘩漪依然死守着这个枯萎的灵魂,希望有一天,这个薄情的男人能够拯救她,把她带出压抑的家庭。”
曹禺最喜欢蘩漪这个角色,但也没有刻意地美化她。发疯可能是蘩漪唯一的下场,因为她“雷雨式”的性格,有爆发的力量,也就有毁灭的力量,她和社会是格格不入的。
最终蘩漪就一直追求自己达不到的目的,苦苦争斗,在苦斗中毁灭。那周朴园呢,是另外一端,他自私、虚伪。他曾经留学德国,是个资本家;在矿上他盘剥工人,为了私吞工人的工钱,他放水淹死了修江桥的三千小工。
在家庭中,他是一个封建的老爷,独断专行,控制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的自由,不允许他们提出反对,这样的人会好吗?表面上周朴园非常强悍有力,但本质上他很虚弱,工人和他斗争,情人唾弃他,妻子背叛他,儿女离弃他,最后周朴园的结局非常寂寞。
在尾声里,这个老人身上,已经看不出个性的强硬了。他的眼睛平静而忧虑,绝望地认为自己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他呆呆地望着火。所有的故事里,唯独他看上去完整无缺,但事实上他失去了一切。
有些人生就像一场雷雨。这就是《雷雨》的故事,希望你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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