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启功先生写了一幅五言联：
明月照积雪，
平畴交远风。
这幅对联看上去是写景联，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简单。
明月照积雪
出自南北朝谢灵运的《岁暮》：
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首诗的大意是：
人到年末，往往有许多感慨。
谢灵运也一样。
他在这个长夜漫漫时节，因为忧愁，所以难以入眠。
他看到窗外明月高升，照着满地积雪。耳朵里是呼呼的北风，在凄惨的鸣叫着。
时间就这样飞逝，没有任何一物能够逃脱命运的安排。
又到年底，更感觉年龄不饶人。回想一生，一事无成。自己的抱负没有实现，更感到时光紧迫，岁月无情。
皓皓明月与皑皑白雪，两相映照，更突出这个世界的惨白，显示了人生的万般无奈。
平畴交远风
这句诗出自东晋陶渊明的《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
这首诗比较长：
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
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
秉耒欢时务，解颜劝农人。
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
虽未量岁功，既事多所欣。
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
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
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
这首诗的大意是：
我铭记先师的遗训，只担心自己在道德节操不那么完美，而并不担心经济状况到底如何。
远望贤人已经渺不可追，所以，还是好好地躬耕南亩吧！
我拿着锄头，在田野上高高兴兴地劳作，和乡民一起互相勉励。
平坦的田地里，从远方吹来阵阵清风，新长出的庄稼也长势喜人。
没有去估计年成到底如何，劳动的过程就是享受的过程。
田间劳动有张有弛，也没有人因为名利之事来打搅自己。
太阳下山，劳动结束，我和乡民一起回家。
准备点儿酒菜，慰劳一下乡民。
回到家里，安安静静的写一点诗，真是快乐极了。
启功先生从谢灵运和陶渊明的两首诗中，各选一句：
明月照积雪，平畴交远风。
大约是表现，虽然时光无情，岁月逼人，但是我们依然可以享受作为小民的快乐时光。
这两句话也表现了启功先生淡泊名利，低调为人的品质。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没有令人满意的时候。
但是我们可以在“明月照积雪”的时候，想着“平畴交远风”的美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