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化"是肖申克对人最大的改变。布鲁克、瑞德,包括逃狱离开的安迪,这三个都经历了几十年牢狱时光后出狱的人有不同的命运走向,却又牵系在一起。安迪没有被体制化,他出狱后就是新人生;布鲁克被彻底体制化,根本无法再适应没有上厕所喊报告、集宿、灰暗图书室的世界;瑞德居于中间,而且受到了两者的影响,既险些走上布鲁克的后尘,彻底把人生交给肖申克吞没,又因为安迪挣扎着摆脱体制化,最终逃离阴影。如果一定要讲救赎是什么,救赎可能是来到高墙世界后真正的适应,也可能是发现被体制化吞没后的死亡,也可能是"希望"、"愿望"或者"信仰"、"正义"带来的逃离体制化和丢下回忆的勇气。
讲到这里,你可能会想,为这些人讨论这些有什么用呢?这些人本来就是罪人。主角的确是被冤枉的,他逃了,他有理;瑞德、布莱克,乃至瑞德的其他朋友,还有那个在电影中间因为偷电视判了两年的小牛犊汤米,这些有污点的人,是不是没资格说什么救赎?
我仍然不能提供答案,电影也不能。电影只是呈现,你把布鲁克的死当做应得的惩罚也无妨。电影里唯一能够确认的规章是法律,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罪判不同的刑,这就是理论上的标准,所以当法律批准认为这个人已经可以假释了,就意味着他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但普通人布鲁克死了,法律上这是一项额外的后果,而没有人需要为之负责;汤米,一个犯了两年监禁的年轻人,为自己的感激和诚实付出了死亡的代价,也没有人为之负责。这就是事实,如何说"这真是一个可怜的人"或"这真是一个可恨的人"呢?能用什么为这一个定义做支撑呢?我不能提供答案,电影也不能,生命本身自会给你提供看法。
如果你已经跳脱出无尽的思考,或者你是个认真观察的创作者、组织者的话,或许会看到更不一般的东西。你大概会对布鲁克老人脱下囚衣,换上西装,最后一次站在牢房那丝缕的天光下时的气质而震惊;在这宛如一位真正学者的身影昙花一现以后,八九十岁的布鲁克像十多岁的学生一样手忙脚乱地在杂货店颤抖着双手,穿着围裙和衬衫打零工。或者,会对汤米临死前典狱长在光阴中深深暗下去的眼睛和神色而惊叹;就算你明知剧情,也会为光影处理下对人性恶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惧。更或者,你会注意到瑞德情节中镜头对于重复手法以及安迪情节中镜头对于伏笔手法的运用;以及以上叙述的这一切,纹丝不乱地统一在一个精细完整的结构里。布鲁克、汤米支线补齐了主线在前期的空缺,或者不如说其他人的活动对安迪乏味的秘密计划前期进行了遮掩和注意力吸引——最重要的是,线索的安排不仅瞒过了观众,也非常合理地瞒过了除安迪以外的每一个人。
因此,这绝对是一部你在看时永远不会无聊,看后永远不会忘记的电影。现在你应该丢下这篇文章,自己去获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