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做了一场梦,一辈子都没有醒?
这个故事,仿佛是从作为电影叙述者的尼克收到邻居盖茨比的派对邀请开始的。我们的男主角杰伊•盖茨比是一位神秘的百万富翁,他每个周末在自家别墅中举办极尽奢华的派对,欢迎任何客人前来参加。于是在每个星期五的夜晚,数以千计的社会名流驱车蜂拥而至,在盖茨比播放着爵士乐的洋房中纵情狂欢,别墅、花园、沙滩上到处是放浪形骸之人,他们在醉生梦死的歌舞中纸醉金迷,尽情挥霍着本属于盖茨比的财富,而关于鲜少露面的盖茨比的留言却甚嚣尘上。
终于,铺垫到此结束,在喧嚣的人群中,一位衣着华丽光鲜,面目年轻俊美的男子徐徐走上楼梯,对无比疑惑的尼克粲然一笑:“我就是盖茨比”。不同于杰克•道森时期正属于美少年的惊鸿一面,这一次以中年形象示人的莱昂纳多扮演的盖茨比依然风度翩翩,俊美不凡,他的身后是烟火绚烂的夜空,甫一转身,俯视着尽享极乐的宾客们,端起酒杯:“cheers!”志得意满,熠熠生辉,小提琴恰到好处的奏响,数朵烟花一齐绽放,人群又一次沸腾,而我如尼克一般,久久凝视着盖茨比温暖而充满信任的笑容,如沐春风,并为之心折。
一切的开端是在五年前的夏天,贫穷的军官杰伊•盖茨比与尼克的堂妹,富家小姐黛西相恋,但是盖茨比却不得不去参加一战,在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中,黛西移情别恋,嫁给了纨绔公子汤姆。这本是个略显俗套的爱情故事,但盖茨比的深情使它离奇。心灰意冷的盖茨比奋斗多年,终成土豪,他在黛西家对岸买下一座豪宅,过起了特里马尔乔式的生涯,夜夜笙歌,只希望能吸引黛西与之相见。
“他已经苦等了五个年头,又买下一座豪宅,且放纵那些在星光之夜肆意糟蹋他的财富的"蛀虫”——图的就是自己能够在某天下午到一个不相*花园里来"问候一下”?”这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此时的黛西已经和汤姆生下了女儿,但婚姻并不幸福,面对汤姆的出轨,她只能无奈隐忍。虽然时过境迁,盖茨比却仍无法忘怀当年那个纯真美丽的千金小姐,如此大费周章,不可不谓其用情至深。
难道盖茨比不深爱黛西吗?在尼克的促成下,盖茨比终于得以和朝思暮想的黛西相见。见面之前,他兴奋地一夜未眠,雇人修整尼克家杂乱不堪的草坪,用卡车送来足够摆一温室的鲜花,紧张地在黛西到来的前一刻冲进雨水中。莱昂纳多在此处的演绎令人击节赞叹,当盖茨比终于鼓起勇气敲开门见到黛西时,那样深情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在两人相见的那一刹那,时间已经停滞,四目相对之时,有脉脉温情流淌。他所有的财富、地位、风度,在她柔情目光地注视下,全部失去了意义,如同随风而逝的柳絮。他变成了一个面对心爱的女孩时局促不安的 little boy,他的眼里,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只剩下黛西一个人。盖茨比终于可以亲密地挽住黛西的手欣赏事实上是为她购买的豪宅,如同王子带着自己的公主欣赏只为她一人准备的梦幻城堡。
“如果不是有雾,从这里可以看见对面你家的房子,”盖茨比说,“你家码头的尽头总有一盏绿色的灯通宵不灭的亮着”
与将他和黛西隔开的遥远距离相比较,那盏灯曾经离她那么近,近到她几乎触手可及,就像星星和月亮 之间的距离,现在它又重新变回了码头上的一盏普通绿灯,他人生为之神魂颠倒的宝贝又失去了一件。
在Young and beautiful的歌声中,两人不可阻挡地旧情复燃。
盖茨比可以不在乎黛西过去四年的婚姻生活,可以包容她和汤姆所生的孩子,他坚信事在人为,要让这错误的一切重回正轨,令五年来颠倒错乱的时光倒流,然后正如五年前计划好的那般迎娶黛西。这便是盖茨比的梦,而黛西正是盖茨比梦想的具象化体现。但他又何尝没有发现,黛西远不如他梦想中那样纯美无瑕。在某次和尼克的对话中,盖茨比一语中的:“她的声音充满了金钱的味道”。有人说盖茨比其实并不爱黛西这个人,他爱她只是因为黛西所代表的金钱,地位正是盖茨比一生自命不凡,追求物质的写照,但我并不这样认为,至少在电影里不是这样。电影与原著小说有诸多不同,在本部电影中弱化了原著中“梦的幻灭”的主题,塑造了一个更为深情的盖茨比形象,因此,我更能理解盖茨比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盖茨比对黛西那份虚无缥缈的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本能,镌刻于心,深入骨髓,宽厚深沉的爱意能够包容一切,并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消磨,反而如一颗钻石,在时间的打磨下愈演愈烈,越发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任光阴流转,世事变迁,她依然是五年前那个他心里最纯真美好的女孩。
所以即使在盖茨比与汤姆公开摊牌的返程途中,黛西驾驶盖茨比的车撞死了汤姆的情妇梅特尔后,为了保护黛西,他竟毫不迟疑地说是他自己开的车,并因担心黛西会遭到汤姆的暴力而坚持要在黛西窗外的灌木丛中呆一通宵。即使在此时已成为他真正朋友的尼克的劝阻下,仍毅然地独自伫立在月光中——守护那虚幻之境。
黛西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才是撞死梅特尔的凶手,随后在汤姆的指证下,梅特尔的丈夫威尔逊将盖茨比误认为肇事者,在开枪射*他后饮弹自尽。继《泰坦尼克号》之后,莱昂纳多又一次在水中缓缓沉没,同样是穷小子爱上富家女的故事,同样是生离死别,而上一次,有露丝哭得泪水纵横,这一次,只有秋风扫落叶。杰伊•盖茨比死在了冰冷的水中,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依然固执地相信黛西会与他共结连理,盖茨比爱黛西,执迷不悟,至死不悔,为了一个单一而虚幻的梦,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但是这份爱并没有得到回报,或者说回应,杰伊•盖茨比不是杰克•道森,黛西也不是露丝,但盖茨比的确是为黛西而死的——你不*伯仁,伯仁因你而死。当盖茨比躺在冰凉的棺木中,尸身冰冷时,当尼克悲痛万分地主持丧礼,抚棺痛哭时,黛西正抱着女儿,和汤姆坐在驶向度假路上的车里,自始至终,黛西爱的人只有自己。盖茨比的葬礼,只有尼克和盖茨比的父亲出席,讽刺的是,当初那些拉帮结派来到盖茨比家纵情享乐,挥霍他财富的客人,没有一位愿意来悼念一下那曾经慷慨款待他们的主人(电影)。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夜,静得可怕。
我想本片的导演一定对盖茨比怀有深切的热爱,至少他令盖茨比怀着向往中的美好而死。小说中的盖茨比清醒地认知,清醒地赴死,清醒地走向灭亡,他的梦,早在黛西与汤姆摊牌时向他投来惊惧、质疑眼光的那一刻就醒了。而莱昂纳多所饰演的盖茨比死于对心中那个洁白无瑕的黛西的爱,死于对梦执着、谵妄的追求,痴情了终身,追寻了终身,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仍然是一个“了不起的理想主义者”。但梦,没有消灭。
因为盖茨比做了一场梦,一辈子都没有醒。
看完电影,我不能自已地想起盖茨比第一次辨认出黛西家码头上那盏绿灯时所感受到的惊喜之情,我仿佛看到盖茨比独自伫立在天鹅绒般的朦胧夜色中,朝着黑茫一片的大海伸出双臂,那充满眷恋的双眼所凝望的绿色孤灯闪烁着微弱而遥远的光。
与杰克有露丝用一生的时光去追忆不同,盖茨比穷尽一生,倾尽全力,用时间和金钱建造了一座富丽堂皇的童话城堡,希望成为王子,然后傻傻地努力地等待着公主来让这座城堡熠熠生辉,而他的公主来了,却没给他想象中的完美结局。最后他以他死而护她生,而她以沉默辜负他一世深情。
难道真如那戏文中所说,从来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大抵这世间所有的深情,不是用来珍惜,而是用来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