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父是古诗词中常见的一个意象,它的出现往前可以追溯到《楚辞》,屈原笔下的渔父高唱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俨然一个超脱的隐士形象。
自此以后,渔父便成为古典文学中的一位“常客”。柳宗元写过,苏轼写过,张志和写过,明代杨慎《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中还有“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而清初王士祯,写了一首绝妙题画诗,诗的主角也是一位渔父。
渔父
最令人称绝的是,在这首诗里,他用了九个“一”,太敢了!
题秋江独钓图·王士祯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前面两句都好理解,画中的钓者穿着一身蓑衣,戴着一个斗笠,坐在一叶扁舟之上。他的手中,执着一根钓竿,一条鱼线,一寸钓钩,这是一个我们所常见到的普通渔父形象。
而第三句中的“一曲高歌一樽酒”则是画面中没有的内容,是诗人想象出来的,同时,也打破了前两句构建的一种纯粹的静态。
我们都还记得,在柳宗元的《江雪》里老者所处的环境,是全然的寒冷与寂静,他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江雪
虽然同为垂钓的渔翁形象,但两者所表现的主观情感则有所区别。然则王士祯这首诗里还是有柳宗元诗的影子,柳宗元诗写独钓一江雪,王士祯诗写独钓一江秋,秋可比雪还要抽象。
而王诗的不同也在于,他跳出万籁俱寂,写出了一点声响与动态——高歌一曲,饮一樽酒。
如果没有这一句,那便是上天入地的寂寞与孤独,而有了这句,又展现出了渔父生活的快活与逍遥,那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放浪形骸。
而在柳宗元之后、王士祯之前,李煜也写过类似的题画词,主角也是渔父:
渔父·其一(李煜)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很显然,李煜写的是春江,也写得很有美感,很逍遥自在。还有一首较为冷门的——
渔父·其二(李煜)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因着是春江,春花满目,李煜词中的渔父形象更见洒脱快活。
结合李煜两首词,加起来用了七个“一”,分别是: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一壶酒、一竿身、一队春;再看王士祯的诗,在此基础上做了扩展,加到了九个“一”,分别是: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一江秋。
而且除此之外,别无它物,就用“一江秋”概况了渔父所面对的整片天地。
而对比下来,王士祯诗中多出来的这个“一”,就是画面里基本无法展现的一个场景——一曲高歌。但两者诗词里所体现出来的渔者的逍遥与快活,是一脉相承的。
有朋友说,这有啥难的,这样写诗我分分钟写好几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