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小朋友终于到了上小学的年纪,老师会开始要求背《弟子规》。因为我个人是十分反对现下把《弟子规》列为蒙学经典的——它也确实不是传统蒙学经典,它的流行某种意义上是传统文化教育断层和快餐文化流行下的结果,所以我在私底下总是会跟孩子说,有这时间咱们可以多背背《三字经》、《千字文》和《千家诗》,没必要背那个。
首先,从其成书来看,《弟子规》是清代康熙年间大兴文字狱之后,一个连举人都不曾考中过的秀才所写,而且哪怕在清代,它也从来没被私塾列入过蒙学的重要教材过,说穿了就是文人在清代高压政治之下,写出来一篇表示顺从之意的文而已。
其次,从内容来说,《弟子规》通篇充满各种道德和仪轨说教,相比于其他蒙学经典《三字经》、《千字文》、《笠翁对韵》、《声律启蒙》等有着各种有趣又有文化传统典故的内容,它简直无趣无聊至极,这种充满道德说教的东西,老实说对开启儿童的心智有害无益。
其三,《弟子规》的许多句子虽然是出自《论语》、《孟子》等经典,但有很多是不联系上下文的断取,甚至扭曲了其本来意思的。
比如里面有一句叫:“事死者,如事生”,很多人以为是孔子的,其实不是,孔子说的是“祭如在”,说的是人在祭祀仪式中应有的真诚和虔诚。而“事死者,如事生”,出自于《荀子.礼论》: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事死如生,事亡如存。 这话说的是,丧礼仪式实际上就是按照生者的世界意象来对待死者,这样来达到一种生命的生死延续。荀子这话更多是一种阐述,而非在讲某个道理或观点。
而《弟子规》却直接将这种东西变成了小孩子要遵守的“规”,别说小孩了,就算是大人在面对死者能做到像他还活着那样吗?而且这种扭曲理解,对于小孩以后学习传统典籍不仅无益,而且十分有害!
然而为什么《弟子规》流行了呢?
首先,近现代以来,我们传统文化教育断层了,从小到大的教材不再是古代的那些蒙学经典了。而当我们重新要找回传统文化教育时,因为不了解不理解古代传统文化教育的道统有序,而误以为只要是古代典籍都是好的。
其次,《弟子规》说了很多表面正确的话,而且这些话又常常是普通人对《论语》等书中比较耳熟的那部分,所以我们就误以为它是经典了,而没有理解到它的这些话实际上是阉割截取出来的。
其三,《弟子规》这个文风和格式太适合如今的快餐文化了,想一想多少人连花三四个小时读一读算很通俗易懂的张荫麟《中国史纲》都不愿意,却着迷似的相信那种每天听某某某天桥说书式地讲十几分钟《中国通史》,就能通晓上下五千年的?没营养的快餐流行,这确实是时代之特点了。
然而,真正要传习中国典籍,这种快餐文化思路却是最要不得的。我们还是要老老实实地习字,快快乐乐地学点真正的古代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