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使人明智。我国有着发达的史学,国人自古重视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唐太宗就有“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的名言。为此,宋朝神宗年间大学士司马光编撰了被称为“天地间必不可无之书”(王鸣盛语)的《资治通鉴》。这部名著自问世以后即受到上自帝王将相、下到文人墨客的重视与追捧。王夫之的《读通鉴论》,就是其阅读《资治通鉴》的笔记。
王夫之(晚年别称“船山先生”)是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与顾炎武、黄宗羲并称“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他的思想广博精深,*曾把他同西方的大哲学家黑格尔相提并论。《读通鉴论》是王夫之晚年的重要作品,这一时期作者的思想观点更趋成熟深刻,他以《资治通鉴》为基础,对历史上的成败得失进行了反思和总结,撰成三十卷的史论巨著。该书可谓作者一生思考的最后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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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史书,王夫之认为“得可资,失亦可资也;同可资,异亦可资也。故治之所资,惟在一心,而史特其鉴也”。即史书中的得失异同均可给世人提供借鉴。但世人论史存在两大弊端:一是见识不高,流于街谈巷议的水准,褒贬失却水准。这种“卑之无甚高论”的评论流于浅陋,但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而另一种弊端则甚于洪水猛兽。这就是崇尚机诈,将史书当成“厚黑学大全”来读,“谋尚其诈,谏尚其谲,徼功而行险,干誉而违道,奖诡随为中庸,夸偷生为明哲,以挑达摇人之精爽而使浮,以机巧裂人之名义而使枉”,这会使人们的精神变得浮躁,变得迷惘无知。
因此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对于那些属于大美大恶、昭然耳目、前人已有定论的史事和人物,都省略而不赘言;而重在推究历史演变的原因,达到分辨史实、甄别善恶、因时度势的效果。
三全本《读通鉴论》
该书名为《读通鉴论》,但其议论内容不局限于《资治通鉴》的记事范围,上自三代、下及明代都有所涉及。在结构上,以帝王为目,分篇叙述,每篇以一个论题展开。在纵向上不受朝代限制,纵论古今;在横向上注意联系人物、史事及制度的异同。全书围绕“上下古今得失兴亡之故”而展开评论,处处浸透着一位思想家的现实关怀,这使该书得以摆脱无病*、炫博立异、浅薄空洞等弊病。书中评论新见迭出,见解深刻。梁启超认为该书虽然“不是船山第一等著作,但在史评一类书里头,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曾国藩的评价是:“先生皆已发之于前,与后贤若合符契。”即能发前人所未发,而与其后俊贤的认识一致。
譬如对刘备的评价,王夫之认为,那些认为刘备延续了汉朝而将他当做正统来看待的人,实际上是为汉朝感到惋惜;人们心中保存着汉高祖消灭暴秦、光武帝讨伐篡逆者王莽的功德,而不忍心让汉朝灭亡。至于刘备,他又哪里足以当得起承继正统的重任呢?因为刘备在刚开始起兵时,依附公孙瓒、陶谦,既不曾参与诛灭董卓的谋划,也不曾念及袁绍、曹操将要篡夺汉朝江山,而想着消灭他们以保存汉室。董承接受衣带诏,刘备奉此诏令起兵,可是等到他分得荆州、得到益州后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曹操称魏王时,他也自称汉中王;曹丕篡汉称帝,他自己也称帝;献帝还没死而他就为汉献帝发丧,大概也是想利用曹丕篡位弑君作为自己称帝的名义;费诗陈说大义,谏阻他称帝,却被贬斥。所以怎能说刘备是延续汉高祖开创的江山社稷的人呢?
又如唐太宗时期,出现过一种《秘记》,其中有“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预言,太史令李淳风又认为天文星象对应的是“女主昌”,以致一代明主唐太宗也被这些所惑。王夫之指出,“星占术测,乱之所自生也”,人有生则必然有死,国有兴则必然有亡,即使是很长远的未来也可以预见,哪里用得着李淳风这种人胡说八道呢?而《秘记》的谶语加上李淳风宣扬的“天之所命,人不能违”,实际上起到了教导武则天篡取李唐天下的作用。假如唐太宗能驳斥妖言,抓住李淳风并将其*掉,焚毁《秘记》,斥责太史的虚妄,武则天怎能够迷惑天下而成功篡夺唐朝江山呢?这一论断,发前人所未发,而与现代心理学的“皮格马利翁效应”相契合,令今天的读者也不得不惊叹三百多年前的王夫之思维的深刻、敏锐与超前,“千古史论第一”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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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资治通鉴》是了解中国历史的“必不可不读之书”,那么《读通鉴论》则是助你打开《通鉴》之门,使你的思想认识得到提升的不二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