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回放
5月22日9时，甘肃白银市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越野赛正式开跑。官方统计称，有接近1万人参赛，这其中有172名跑者选择挑战100公里路程。在出发4小时后，参赛者遭遇冰雹、冻雨、大风灾害性天气，气温骤降，赛道保障不足，加上本应强制携带的保暖衣服缺失，导致身体失温，最终酿成21人遇难的悲剧，其中包括多名国内越野赛事顶级选手。这是国内越野赛史上最惨痛的事故。
连日来，「甘肃白银越野跑造成21人死亡事件」震惊国人，成为社会广泛关注的热点，引发全民热议。很多人把导致悲剧的核心原因定为温度过低，一时间失温这一专业名词被反复提及、深入人心。难道失温真的是唯一原因吗？人们在生存与热爱、极限与突破、激情与克制的选择中，首先应该尊重科学，探寻生命的规律和真相。为什么很多低温环境中的越野跑、马拉松也从未发生如此规模的伤亡事件。显然，被人们严重忽略的隐患原来另有其因！
5月23日，救援人员准备进入事发区域搜救失联人员 新华社记者 范培珅 摄
白银越野跑悲剧可能是在低温和低气压的双重打击下导致的灾难性后果
先举两个例子：其一，熟悉足球运动的球迷都知道几个魔鬼主场，其中厄瓜多尔阿塔华尔帕球场海拔只有2800米左右，却让很多传统强队视为魔鬼主场。因为常年训练于这一主场的厄瓜多尔国家队已经习惯这一海拔，而其他训练于平原地区的足球强国比如阿根廷和巴西很难在这一主场获得胜利。其实这一现象已经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因此在体育圈内就有高原训练基地的说法。其二，大家都知道云南昆明海埂体育训练基地，海拔1888米，与白银马拉松举办地海拔相当（平均海拔1565米）。参照海埂体育训练基地的常规训练办法，在这一训练基地需要科学的方法实施训练才可能取得高原训练效果，不至于导致不良后果。一般来说进入海埂训练，大都在1000~1200米的低高度作过渡性的训练，即在低海拔训练一周左右，再进入海埂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而此次发生事件的白银其海拔已经超越了低高度过渡性训练的范畴，因此本着安全起见，应该有适应性的训练。但我们查遍所有媒体相关报道，无一人提及参赛选手提前几日到达当地，可见适应性训练几乎被所有人忽视。
在北极圈内低温的环境也有类似越野跑的马拉松比赛，但鲜有伤亡的报道，因为海拔高度很低，大多只有几百米。另外著名的珠峰马拉松赛又称「丹增·希拉里珠峰马拉松赛」， 温度极低，海拔很高，为了防止在高海拔发生意外，参赛者必须先健走登山共15天以适应高山环境。
通过这些例子提醒我们，白银越野跑悲剧可能是在低温和低气压的双重打击下导致的灾难性后果。
5月22日，参赛选手从起点出发 新华社记者 范培珅 摄
在低氧分压环境中进行高强度体力活动，很容易出现低氧，特别是低温造成的寒战进一步增加氧的消耗
我们都知道随着海拔的升高，氧分压越来越低。经计算海拔高度每抬升100m，与海平面标准状态相比大气压约下降5.9mmHg，氧分压下降约1.2mmHg，氧含量下降约0.76%。根据这样的计算，海拔升高至1500m，氧含量下降约11.4%，不到海平面的90%。随着海拔的升高，低氧环境加重了人体负荷，体力活动引起的血氧饱和度降低越明显。作者曾在参加援藏医疗队期间测量2000米海拔高度的脉搏氧饱和，虽然静息下多为正常，但爬楼梯后很容易降低至90%以下。而越野跑比赛毫无疑问属于极高强度的体力活动，在低氧分压的环境中进行高强度的体力活动，很容易出现低氧，特别是低温造成的寒战进一步增加氧的消耗。另外低氧状态对机体的产热特别是棕色脂肪的产热有多大的影响，也需要更多的研究阐明。当人体已经处于极限状态，平衡很容易被打破，不止是低温，也许其他问题，比如缺乏水分补充，同样也可以导致严重的后果。
海拔的变化一直都在，忽略它会导致大问题
其实这一问题，很早就已经引起了人们的重视。即使在旅游这样的轻体力活动中，也强调足够的预适应是减少不良后果的唯一办法。比如考虑去青藏高原旅游，不建议强度大的体力活动，而且强调「渐进阶梯式」，在不同的海拔进行不同时间的适应，防止机体发生不良反应。
虽然我们认为随着海拔的升高，体力活动能力是逐渐下降的，但是目前没有足够实验室数据来证实这个问题。这次白银越野跑事件提醒我们仍旧缺乏这方面的研究。高原反应发生是根据海拔变化和劳动强度变化而来的，因此我们认为随着劳动强度的增加，发生类似高原反应的海拔阈值可能越来越低，而且即使没有发生高原反应，这一脆弱的平衡也很容易被打破。
然而目前对于低氧环境中，人体耐受力的研究非常匮乏。相同强度的体力活动，在不同的低氧环境，发生不良事件的几率如何变化？或者换另一句话说，相同强度的体力活动，随着海拔的升高，发生不良事件的几率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还是存在某一阈值而突然发生，这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才能得到答案。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国内外尚未检索到这样的研究。为了在各种恶劣环境下更好的呼吸，我们需要做更多的工作。
生命不该被漠视！
5月23日凌晨，消防救援人员搜救失联人员 图片来源：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失联救援指挥部
作者介绍
陈良
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急诊科副主任，博士，副主任医师；主要从事急危重症抢救工作；承担国家自然基金及省自然基金10余项，发表文章20余篇；获得山东省科技进步二等奖1项；兼任中国医师协会急诊医师分会青年委员；中华医学会科学普及分会青年委员；山东省医学会急诊医学分会青年学组副组长；中国医师协会健康传播工作委员会委员；山东省医学会健康传播分会委员；山东省医学会科学普及分会委员；山东省抗癌协会肿瘤心脏病分会常务委员。
马德东
山东大学齐鲁医院 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主任医师，遗传学博士后，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分会睡眠学组委员；中国医师协会睡眠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医师协会呼吸分会青年委员 / 睡眠呼吸障碍委员会委员；中华预防医学会呼吸专委会委员。
本文完
今日头条排版：刘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