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越
如果相邻的两地都想要高铁站,结果会如何?
近日,随着郑济高铁(濮阳至郑州段)开通在即,沿线新建高铁站建设也进入尾声。其中,滑浚站因其特殊地理位置备受关注。
滑浚站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位于河南省安阳市滑县和鹤壁市浚县交界处,南站房位于安阳市滑县境内,北站房位于鹤壁市浚县境内。一座高铁站,拥有两座站房,跨越两市(两县)。
不少网友留言,“第一次听说这么神奇的高铁站!”
滑浚站。图/受访者提供
折中方案
滑浚站为什么会建在两县中间?
滑县发改委相关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最初郑济高铁立项时,设计方原本计划将高铁站设在滑县,后来鹤壁市得知相关情况,开始积极争取。
“最后高铁站放在了滑县、浚县的交界处,离两个县城都非常近,形成了独特的景观。”上述工作人员表示。
据了解,滑县隶属河南省安阳市,七普常住人口116.9万,是河南省的直管县;浚县隶属鹤壁市,七普常住人口62.5万。
滑浚高铁站距离两个县城均在3-4公里左右。
从开始立项到最后建成,滑浚站可以说,充满了戏剧性。
早在命名阶段,这一高铁站就争议不小。“道口站”、“烧鸡站”、“黎阳站”、“白马站”等多个站名成为备选。
河南当地媒体分别对滑县、浚县两地百姓进行街头采访时发现,两县百姓都希望把自己县的名字放在站名前面。
此后,“滑县浚县站”的招牌仅挂上一天之后就被摘下,直到最后车站被命名为滑浚站。
值得注意的是,滑浚站的南北两站房,设计、建设和运营,分别属于滑县和浚县。
滑浚站。图/受访者提供
“站台开口分别属于两县,南站台由滑县运营,滑县的乘客由南站台进站;北站台由浚县运营,浚县的乘客由北站台进站。”滑县发改委前述工作人员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滑浚站南北站房的设计,也呈现了两种不同的风格。
据了解,滑浚站总建筑面积约16000平方米,其中南站房约8100平方米,北站房约7800平方米。
南站房突出夏商周风格,采用白麻石材、木本色斗拱,引入青铜器特有的元素符号突出夏商周特色。
北站房突出汉唐风格,选用传统的宫殿建筑样式,斗拱为红色,外幕墙采用了竖纹石材,室内造型以浚县古建筑风格为主。
“毕竟是一个站,主体色调一致,细微地方有差别。”浚县发改委相关工作人员透露。
中国新闻周刊发现,两县各自站台的设计风格,与本地旅游资源息息相关。
比如,南站房外幕墙采用横纹石材,吊顶形态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滑县明福寺塔等古建筑的结构,柱头采用瓦岗寨遗址元素。
近期,滑县的瓦岗寨正准备申报国家4A级景区。
“高铁站离滑县景区很近,比如道口古镇,开通后对发展旅游帮助很大。”滑县发改委工作人员表示。
“浚县有着丰富的运河遗产,我们也想通过高铁推介。”浚县发改委工作人员说。
滑浚站距离滑县道口古镇、浚县大坯山等著名旅游景点仅有五六公里。
效仿难度大?
高铁站事关地方经济发展,一直以来,都是各地政府的“香饽饽”,由此爆发的“争夺战”也屡见不鲜。
除城市发展规划方向之外,高铁经济也是催生城市经济发展的核心动力。俗话说“高铁一响,黄金万两”。高铁改变的不仅是不断刷新的“中国速度”,更为区域与城市发展带来新的模式与机遇。
赛迪顾问城市经济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张晶晶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高铁站对地区经济发展有多重利好,能够带来人员流通便利、加速生产要素流动。
在滑县发改委和浚县发改委工作人员看来,滑浚站之所以能成功,最为关键的因素在于两县县城距离仅8公里。
但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这样适合共同发展的先天条件。比如,在修建汉宜高铁时,在选址天门和仙桃时,就遇到了困扰。
仙桃紧挨汉江,汉宜铁路如果选择在仙桃市区南部穿过,绕路较远、造价太高,最终选择从汉江以北走。但这里属于天门市境内,因设站在天门市,所以命名为天门站。但天门站距离仙桃市中心城区仅5公里左右,实际上为仙桃所设。
当时有建议折中方案“天仙站”,但该方案并未通过。后来,仙桃市又在以西35公里的位置设仙桃西站。但由于距城区太远、车次少,仙桃西站效果不尽如人意。
近年,随着各地级市陆续拥有了高铁站,在一大批新建高铁线路中,县或县级市成为新的竞争主体。截至2020年底,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全国已经有198个县级行政区,拥有了高铁站。
与此同时,国家正逐步开始收紧高铁建设。
2021年3月29日,国家发改委印发《关于进一步做好铁路规划建设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提到“一些地方存在片面追求高标准、重高速轻普速、重投入轻产出等情况,铁路企业也面临经营压力较大、债务负担较重等问题”。
上述《意见》被认为是国家收紧高铁建设的信号。这意味着,未来不少城市,即便积极争取,也很可能与高铁无缘。
那么,没有高铁是否意味着发展会大为受限呢?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赵坚直言,目前国内高铁主要发展客运,最重要的功能是运送旅客,如果一个地区经济实力一般,又没有亮眼的旅游资源,即使争取到了高铁站,也有可能成为财政的负担。
在谈到县域发展时,张晶晶认为,高铁站对经济的促进作用,还要考虑流量和效率的问题,没有足够要素流动需求而建很多高铁站,势必会带来供大于求的结构性问题。
在不少专家看来,即使没有争到高铁站,还有其他发展机遇。
数据显示,中国铁路货运周转量的市场份额(不包括远洋运输)从2005年的50%,以每年3个百分点的速度快速下降,到2016年只占有17%的市场份额。而公路货运周转量的市场份额由2005年的21%快速上升到2016年的49%。
2017年政府开始采用行政手段实行“公转铁”,2019年铁路货运周转量份额提高到21.56%,但公路的份额仍保持在42.6%。
“现在高铁只能运人,对物流发展促进不大。一个地方想大力促进经济发展,争夺普通铁路线路进而争取低廉铁路物流成本,同样是值得借鉴的选择。”赵坚说。
共享的烦恼
跨地区基础设施共享,似乎正在成为城市发展的新命题。
滑浚站投入运营后,滑、浚两县都将纳入郑州半小时交通圈。
“从宏观上看,这是中原城市群在促进一体化发展过程中,在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和要素自由流动等方面的重要举措。”张晶晶表示。
她认为,基础设施共用,是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具体实践,也是破除地区间行政壁垒、扩大流空间的有效尝试,能够有效促进两地产业创新协同合作。
事实上,在民航方面,城市群或临近城市之间共用机场的例子已屡见不鲜。
“比如,北京大兴机场就是跨行政区的建设。对北京和河北廊坊而言,这是双利好的基础设施。”张晶晶说。
2022年3月,广东湛江新机场投入运营。据了解,湛江新机场之所以迁移至湛江与茂名之间的吴川塘缀镇,在于新机场要服务湛江、茂名两地,辐射粤西地区。
而在国家层面的规划,也提出了在区域合作发展过程中基础设施共用的概念。
比如2019年12印发的《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就明确,长三角地区要合力打造世界级机场群,要统筹空域资源利用,促进民航、通用航空融合发展。
事实上,在地方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如何让本地利益最大化,是不少地方“博弈”的核心,而这一过程常常伴随着很多不确定性。
2010年,无锡硕放机场更名为苏南硕放国际机场,苏州占股三成,硕放机场成为苏州、无锡两城共用的机场。苏州老城区距离硕放机场的距离,大约36公里。
但是近年来,深感于硕放机场“不够用”,苏州人一直想修建属于自己的机场。
2013年,高铁潮汕站开通。虽然潮汕站位于潮州市境内,但是潮汕站实际上处于潮州市、汕头市、揭阳市三地的中点,高铁运输能力辐射整个潮汕地区。
最近,汕头也开始修建属于自己的汕头南高铁站,预计2023年9月竣工。
张晶晶说,“高铁站等基础设施建在两地中间,在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同时,也会存在行政归属和管理上的权责问题。同时,也会产生较大的经济、时间成本和行政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