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画家倪瓒在《云林堂饮食制度集》这样描述吃螺:“取大个田螺敲掉壳,取其头,不要见水,用沙糖浓拌,腌上一顿饭的功夫,再洗净。或者成批用葱、花椒、酒腌一会儿,再用清鸡原汁氽熟食用。也可用生盐拌小茴香浸上三五天后,蘸清醋生吃。”
明代,落魄文人们对螺推崇备至,唐伯虎以螺作为字谜,与祝枝山打趣:“尖尖宝塔五六层,和尚出门慢步行;一把圆扇半遮面,听见人来就关门。”进士杨士云的态度更具代表性,他晚年弃官还乡,朝廷请他出山,他不干,还写了一幅对联: “日吞夹金绞银饭,夜饮龙须虎眼汤。”夹金绞银饭就是夹杂着谷糠的糙米饭,龙须虎眼汤就是海菜煮田螺,用这两种食物,表达甘为淡薄、却有滋有味的生活态度。
到了清代的《调鼎集》,进一步细化了螺肉烹制过程中的趣味:“将大田螺除去尖,撒上盐沤之,炝熟后切成片,壳内汁用猪油、花椒及佐料收贮之。”
千年来,螺肉从贱到贵、从贵到趣的脉络,明晰而动人。
No:4 肆
林语堂《吾国吾民》里描述中国人有一种简朴性,皆能甘其食,安其居,乐其俗。而螺肉,是一种很好的载体。
作为一种全球性生物,螺分布在七大洲八大洋,几乎所有人类生存痕迹所及的地方,都有螺的踪影,所以国外也不乏嗜螺的人群。
但螺肉在全球任何地方,都没能够与中国一样,形成规模化、系统化的美食。比如欧洲峨螺,这种口味与中国花螺极其近似的螺类,因为喜欢捕食牡蛎,大多时候被当作牡蛎养殖的害虫处理——抓起来碾碎壳之后饲喂鳕鱼,甚至古罗马时期还用它提取服装的染料,只在北欧的少数国家才以之为食。原因之一,就是螺峨个体小的时候,嫌其肉单薄,吃起来麻烦;长得大了,又嫌其肉质粗老,不懂得如何烹饪。
于西方人而言,螺壳装饰的价值远远大于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