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汤螺蛳,就是这种汤汤水水淮扬菜的典型例子。
与清明螺蛳同时的,还有当年腌的咸肉、新长的春笋、新腌的皮蛋,统统切丁、洗净,爆炒后大火滚出白汤。加胡椒和洗净的螺蛳,让螺肉尽情吸收鲜美的高汤,最后再加几根新出芽的菠菜,就是一份融合了春天的、吴侬软语的上汤螺蛳。
吴语对食名向来是格外亲切的,有一种朴实的韵味,苏州人有句关于小食的俗谚“蹄膀笃笃,咸蛋剥剥,螺蛳嘬嘬”,形容市井生活里的美好。特别是“嘬嘬”两字,不仅让人听到吮螺蛳的声音,还能联想到螺蛳汤汁的鲜美,颇有丰子恺民俗画的意境。
螺蛳还一度被苏州人喻为“罐头笃肉”,也是极形象,螺蛳壳好比微型罐头,里头煲着一盅肉。有汤有肉,这是江南的情趣和智慧。
当然,江南佳丽地,吃螺的方式还有很多,扬州有一道家常菜叫炒春伴,主料是挑出来的螺肉,和春韭互炒,也是一道春天的时令菜,碧绿的韭菜里,近乎黑色的螺肉星星点点,宛如一幅群山如黛、峰谷蜿蜒的乡村风俗画。像是把整个春天吃进去,吃得恢宏,吃得文雅。
| 浙江:醉泥螺 |
和江苏一样,浙江各地都吃螺蛳,绍兴有民谚云:“啄螺蛳过酒,强盗赶来勿肯走”,说的是螺蛳肉味美,即使后面强盗赶上来,食客也舍不得逃走,大有“拼死吃河豚”的气概。
但沿海的甬台温地区,却有另一种美味:泥螺。
泥螺卖相不佳,黑黢黢滑溜溜的,还常常带着可疑的黑色粘液,但用黄酒、糖、盐腌渍之后,清香脆嫩、丰腴可口,确实味美。
虽然不少人对生吃海鲜这种事抱有心理障碍,但在江浙一带沿海,几乎没有人不爱的,甚至还演化出口味清淡略带甜昧的“苏式”泥螺和带点辣昧的“川味”泥螺,辅料也有陈皮、蒜米、香菜、山椒等等层出不穷的变化。
宁波老乡陈逸飞爱吃此味,据说生前还擅长亲手制作。他的秘诀是,除了加上好的花雕酒之外,还要用雪里蕻菜汁代替盐来腌,这样成品的泥螺除了有海鲜的浓烈之外,更多了一丝菜梗的清新。
| 安徽:酱爆田螺 |
都说上海菜、宁波菜浓油赤酱,但追本溯源,浓油赤酱的源流,来自清代的徽商。
因为地理阻隔、交通运输不便,但又有着和江浙地区类似的口味喜好,安徽诞生了也许是全国最为复杂的豉酱谱系。著名的胡玉美蚕豆酱,就是安徽所产。
把酱应用于肉质肥厚的田螺,除了操作简便之外,还能融合咸味、发酵的鲜味,以及豆香,让田螺原本单调的滋味趋于复杂。
辅料里,辣椒和白糖都是不能少的。前者代表了内陆地区饮食的猛烈,而后者融合了江浙沿海的温婉。集万千宠爱一身的田螺,也就足够可以代表安徽南北通衢、四面融合的地域特征。
酱爆田螺碗底的汁水是最好吃的,用来浇白米饭,是神仙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