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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如蓝进到下榻的客房时,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是午夜的零点时分。在三亚这座滨海城市,在这家新开业的、美轮美焕的、临海的豪华客房里,打开通往阳台的后门,就能听得到远处海浪拍打滩岸发出来的阵阵声响; 有海风轻轻拂过,带着咸水味的空气加上陌生的环境,让苗如蓝有一种强烈的新鲜感,也让她有一点点亢奋。临睡之前,换了一袭白色睡袍的苗如蓝就坐在向海的阳台安放的一张沙发上,静静的听着远远传来海浪拍打沙滩时“哗拉、哗拉”的声音,看着远处海面上往来的鱼船上星星点点的灯光,静静地想着心事。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先生翟丰跃打过来的一个问候电话。不过是那种例行公事的口吻。他问她,住下了吗?感觉如何?习惯不习惯?她也回应了几句。接下来手机又响起了“嘟嘟”的视屏接收请求声——是她的儿子翟成东从美国加州发过来的一个越洋微信视屏的请求。然后,母子二人就在网络视频上聊了有十分钟。苗如蓝从手机的视屏中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前的儿子成东似乎胖了一点,歪戴着一顶棒球帽,神色还是那么调皮、那么酷。从手机视屏的背景上看,儿子似乎是在他们大学的餐厅内和她连接视屏。
美国加州洛杉矶市在地球的另一边,中美两国间的时差近十二个小时。此时此刻的美国加州那边,应该是中午时分,应该到了午饭的饭点。儿子呢,应该是在准备进餐了。之前,她就了解到美国大学食堂的主流餐饮是自助餐,品种主要是美式沙拉、汉堡、披萨、炸鸡、薯条、三明治、可乐等组成的快餐,基本很少变换花样。
所以她关切地提醒翟成东说,儿子啊,你别总是吃那些垃圾食品。翟成东说,我们学校的食堂也提供国际化的饮食服务,这里有酱油炒饭、炒面、糖醋肉,还能提供自助式小炒。老妈,你要不要参观一下我们学校的餐厅呢?说着,用手机视屏对着餐厅缓慢地扫了一圈。这个异国大学的食堂也是够大的。看来,学校食堂所提供的饮食品种足够丰富,有各类餐饮的摊位。苗如蓝再提醒儿子,别老是喝冰冻饮料。你的脾胃可是中国人的脾胃!老妈,放心吧!我的营养学课程修了满分。
和许多同时代的中国家庭一样,因为国家的独生子女政策,他们夫妇俩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
苗如蓝是幼儿教育方面的专家。她个头不高,算是小巧玲珑的那种女性。年轻时的长相算不上十分漂亮,却是可以用“端庄”这个词汇来形容。教育背景、文化背景让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优雅的气质。她和翟丰跃同龄,都是五十五岁。到了这个年龄段,她的相貌和同龄、有着军人气质的丈夫翟丰跃就明显地拉开了。民间的话怎么说来着,男人五十一枝花。翟丰跃和她相比,长相就更显得年轻一些。翟丰跃无论是外型、气质还是事业,都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
应该说,在儿子翟成东的身上,整合、遗传着两个人最好的基因; 长相、身高、气质、智商、品行,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完美无缺。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不但享有良好的物质条件,还享有良好的教育环境。因为苗如蓝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教育专家。她特别欣赏由她培育出来儿子的那种自强自立。很多人家的独生子女,都会因为是独生,因而被溺爱、被娇生惯养,因此也让他们变得骄纵和自私。可是在翟成东的身上,国内那些独生子女身上的毛病,一个也没有。儿子嘛,就像是她精心培养、精心造型的盆景,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苗如蓝有时静下心来想想,也觉得很有趣:她这个儿子的个性独立、要强。家里已经有几千万的家底,儿子也不是不知道。可他们这个要强的儿子,却在读大学的第二年时,就不愿意再花家里的钱了。在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读书的儿子,从上大一的下半学期开始,就全盘接受了西方人的价值观,强调自己的成年独立,然后就开始用勤工俭学加奖学金的方式,自己解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总之,儿子的作法让苗如蓝既心疼又自豪。
这个晚上,虽然是出门在外旅行,是下榻在一个新开张的酒店客房里,苗如蓝却睡得很好。
平时,苗如蓝习惯了在早上的六点半钟起床。今天虽然是在外旅行,并且是晚睡了近两个钟头,但生物钟还是准时把她给唤醒了。算来,前后的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她清醒过来之后,看了看宛上的表,时间还早。透过落地大玻璃窗看海景,清晨的海景是那么迷人,于是,她就想到要去海边去散散步、吹一吹海风。
这家新建的沿海酒店的大堂,完全是按照东南亚酒店的坡顶建筑风格设计的,大堂的层高度近十几米,且是采用的通透对流的局格,大门大窗,利用沿海的自然风来调节大堂的温度。这样的设计,也省却了空调和采光的费用。苗如蓝趿着一双自带的拖鞋,独自乘电梯下到底层的酒店大堂,然后再从大堂的后门穿过一片园林雕塑群和小喷泉水池,然后走到小广场,径自去了海边。
正好赶上退潮。此时的海,似乎比昨晚看到的海要消瘦了许多,沿着岸线,裸露出一片一片洁白的沙滩。早上的海水,显得十分温柔平和,一小波一小波的潮水,软软的漫上来再轻轻地退下去。潮水冲刷着海岸线上的沙滩,发出轻微“唰、唰”的声响,空气中弥散着咸水的气味。满天朝霞散漫。苗如蓝惬意地沙滩上行走,走着走着,就看见沙滩上遗留着一只被昨夜涨潮时的海浪拍打上来的水母。眼下,这只有洗脸盘一般大小、晶状透明的水母的身体,就平摊在沙滩之上。苗如蓝走到它的身边,好奇地蹲下身子来仔细观察,用手指头去触碰水母晶莹剔透、有弹性的身体。然后,她又提拎着拖鞋,打赤了双脚在水岸线边玩耍——用脚踢蹭着细白的沙子,让涨上来的潮水冲刷着自己的洁白的脚丫子。忽然之间,她的感觉似乎是回到了童年、回到少年,又仿佛有了一种少女般的情怀。
时间到了八点,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来了,苗如蓝心想,同伴朱碧娟这个时候也应该睡醒了。于是,她返回到宾馆,乘电梯上到了下榻的八层,然后就站在客房前的走廊上,把电话打了过去。小会,朱碧娟才懒洋洋地接了。苗如蓝问她,小妹啊,你是不是也该起床了!咱们一块去吃早餐好吗?这时手机里传来朱碧娟庸懒的哈欠声。接着就听朱碧娟说,好的好的,大姐,我现在就起床。
接下来,又过了一小会,朱碧娟房间的门就打开了,但此时出来的人,居然是昨天晚上已经告别了的小哥曾志三。曾志三也没有料想到苗如蓝此时会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的走廊上。一照面,他就显得神色有点不自然。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笑着说,苗姐,怎么起得那么早啊?苗如蓝笑着对曾志三说,你不是起得更早吗?怎么,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今天上午的活动不是已经说好了全部由酒店方面安排,我们不用车吗?这话,竟问得曾志三有些尴尬了,说话期期艾艾的; 然后便说,自己是早晨突然想到一件事要找朱姐,刚才过来的。然后说,自己还有事,然后径自先走了。
苗如蓝就是对现代男女之间的事情再迟钝,这时,也看出问题来了。她知道,这个曾志三显然是在撒谎!看那神态,他昨天晚上肯定是在朱碧娟的房间里过的夜!这一对年轻男女在一起过夜,能做出什么事情呢?当然这是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问题。这个朱碧娟啊,让她不知怎么说她才好。再过了几分钟,朱碧娟出来以后,问她,你刚才一直在门口等我?苗如蓝说,我都已经到海边去转了一圈。然后,两人就一起乘坐电梯下楼。到了二层中餐厅的门口,她们就被酒店的服务员引带到了酒店的自助餐厅区域。之后,两人各自拿了一只盛放食物碟子的托盘,在摆放食物的台架上选择各种食物。
酒店提供的自助早餐十分丰盛,食物品种有三四十种之多。苗如蓝和朱碧娟各拿着盛食物的托盘,先后选好食物,然后两人找了位置落坐。朱碧娟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苗如蓝食物碟里的食物——一杯牛奶,一片面包、三只虾饺和一小碟水果沙拉。朱碧娟说,苗姐,您怎么吃得那么简单啊?苗如蓝看了一眼朱碧娟面前摆放的食物,有炸小排、炸春卷、蛋塔等,分量虽然不多,但种类却有十一、二种之多。苗如蓝问她,你不考虑身材保养吗?朱碧娟说,在家里会节制一点。苗如蓝微笑着说,你真的很会享受啊。
朱碧娟说,这可是对主人的尊重。人家既然准备了,就是希望我们这些客人享用的!你吃这么一点点,那是不领主人的情啊!苗如蓝说,我是习惯了清淡的饮食!接着,她喝了一口牛奶,悄悄地对朱碧娟说,大姐问你一个事。朱碧娟抬头淡淡地说,想问就问呗!苗如蓝说,那个志三昨天晚上是不是跟你住在一起了?一听到这话,朱碧娟那张生动、有些绯红的脸上,略微显露出一点点尴尬,然后又似乎带出一点娇嗔的样子,说,大姐啊,都知道了您还问?您这不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吗?苗如蓝于是宽厚的笑笑,说道,大姐对现在年轻男女的事情虽然迟钝,不过也看出来了。唉,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我们这代人反正是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