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荫(泰兴)
泰兴人称猪头肉为烧腊肉,自笔者记事以来,家乡人都这么称呼的。
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难得回去,因工作原因,连续五、六年春节都没回去,自然吃不上家乡的烧腊肉了。这几十年来,在外地看到卖烧腊肉的,总是切上半斤八两带回去,却怎么也吃不到老家的味道。闲聊中,听一文友说,苏南有家猪头肉卤得不错,还登报了,迫不及待开车几十公里前去,买上两片。晚上打开一瓶放在床底下二十余年的陈年老酿,邀三五好友开怀吃肉。肉很肥,油膩膩的,嚼之生硬,又一次失望。
老家人吃烧腊肉很有讲究,一定要趁热吃。猪头刚出锅,趁热去了骨头,从烧腊店买回家,倒到盘子里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啊。卤汁裹着烧腊肉,红润润的,晶莹剔透,像南红玛瑙。尝一口,软烂糯香,满口生津,肥却不膩,烂却不糊。曾有一次,笔者一口气吃掉二斤多,大呼过瘾,撑得肚子圆滚滚的,坐办公桌旁喝了一下午的水。
家乡的烧腊肉,红润润的
自记事以来,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买只大猪头回来,老家人用来儆菩萨。有钱没钱,拎个猪头过年,儆菩萨的事情马虎不得。贫穷落后的年代,靠天过日子,寄托来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
大年三十,猪头刮洗干净,焯好水,装在盆子里,供奉在圈神灶马面前,一家人焚香磕头。祭祀完毕,将猪头拎到灶房,开火煨猪头。大年三十的夜晚,家家户户围着八仙桌,喝着烧酒,嚼着喷香的猪头肉,春节算拉开了序幕。
这也许就是老家人世世代代喜欢吃猪头肉的传承吧。
大年三十,用猪头儆菩萨
老家位于泰兴的东乡,属于革命老区,老街位于我们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进了我们的村子里,脑子再好的人也分不清东西南北,至今无人解开这个迷。进村子必须通过一座古老的砖拱桥,整座桥用青条砖砌筑,古色古香。遗憾的是,后来拆除了,换成了水泥桥,这座见证老家历史文化的唯一的遗迹就这样消声匿迹了。随之,老街也拆除了。
古镇沿河而建,分东街、西街,供销社、粮管所、油厂、洗澡堂、国营饭店、猪行等都聚集在一片,剃头店、皮匠店等也座落在这座古镇上,整条老街热闹非凡,也算得上小桥流水的老街。不是江南,胜过江南。那时,公社领导为了达到让老街上的这些单位整体搬迁到新的地址的目的,在七十年代末,将通往老街的唯一的一条河流的入口处堆土填没了,硬是逼着这些国营单位往新的规划地上搬迁。至此,这条古老的老街断了“龙脉”,在历史的风雨中毀灭了。这给家乡人留下了世世代代的遗憾。
要不,这里也许是第二个周庄,是家乡的清明上河图了。现如今,这条古老的河道杂草丛生,既不能养鱼,也不能行船,实是愧对当地老百姓。
网络图片,与家乡的砖拱桥相似
那时,古镇是唯一的吃饭的地方是国营饭店,记忆中的肉包子特别香,肉馅是厨子用刀剁出来的,咬一口,肥得流油。不过,最好吃的,要算得上这里的烧腊肉。每当从这条老街上经过时,远远就能闻到浓浓的香味,那指定是在煨烧腊。一锅烧腊肉,香了一条街。那个年代,猪肉很便宜,自记事以来,只有七角四一斤,烧腊肉更是便宜。家里来了亲戚,走到饭店里,要上五角钱烧腊肉,回去炒一盘花生米,自留地上摘几个辣椒炒盘鸡蛋,讲究的人家*两只小雄鸡,就已经很客气了。
那个年代,烧腊肉是主菜,待客的大菜。
后来,家乡有了第一个烧腊肉店,是从公社食品站退休了的员工开的店。烧腊肉店位于老街的东头,算是家乡煨烧腊肉的鼻祖。烧腊肉是老卤煨出来的,冰糖、酱油必不可少,更主要的是几种香料,掌柜的守口如瓶,谁也撬不开他的嘴,让他说出配方。那烧腊肉确实好吃,入口即化,食之满口生津,回味绵长。家乡作家顾寄南先生曾写过一篇小说,叫《鬼子六熏烧》,其主人公与这个掌柜的极其相似。
后来,掌柜的年纪大了,烧腊店关门了。在掌柜家打工的一对夫妻俩在自己家里煨起了烧腊肉,算是家乡的第二家烧腊店吧。或许,老夫妻俩在原来配方的基础上进行了调整,出锅的猪头肉香气更浓郁,卤汁更浓稠。烧腊店虽然很偏,然,好酒不怕巷子深,方圆数公里的食客均能闻香而来,生怕来晚了尝不到那个味道。
煨烧腊
弹指一挥间,匆匆又是几十年过去了。现如今,家乡的烧腊肉店遍地开花,刘陈猪头肉摘下了“非遗”的桂冠,也算是为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这道美味正名了。几乎每个乡镇都有一两家有名气的烧腊店,横垛、分界、古溪、长生、元竹等乡镇都有自己特色的烧腊店,连蒋垛的烧腊店也开过来了,来家乡分一杯羹。猪头肉、猪尾巴、猪爪子、猪耳朵汇集成家乡的“猪四宝”。在外打工的游子回到家乡,总会迫不及待地赶到烧腊店,切上一片猪头肉,解一下常年在外的相思之苦。临走时,总会带上几片,到他乡与同事们分享一下家乡的这道美味。貌似,烧腊肉就是家乡的美味代表。
现如今,家乡的烧腊肉并不便宜,一般卖到三十五元一斤,四五十、五六十一斤的也不稀奇。贵吗?看似贵。然而,一名员工一天能打理出几只鲜猪头,刮毛、开片、割淋巴、㴆泡、焯水、卤制、拆骨……人工贵啊。
家乡的烧腊肉好吃吗?好吃!好吃自然贵!
祝此文的读者鸿运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