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咸鹅香
文 | 蒋保林
溧阳人过年，如果哪户人家没有准备几只咸鹅，这个年过得肯定要被别人笑话。
从童年起，我就喜欢吃咸鹅。不管蒸咸鹅，还是煮咸鹅，或者是咸鹅锅子，我都爱。
那时，我家住在街镇附近的一个小山村里，每到朔风起，父亲便开始腌制咸鹅。
腌制的咸鹅通常选大白鹅，宰*是大事，定要选择一个冬阳暖照的日子。烧一大锅开水，准备一个大木盆，用来烫鹅推毛。再准备一只白瓷盆，用来接鹅血，血凝结后成血旺，也是很好的一道菜。
宰*白鹅由父亲操刀，我们姐弟负责烫鹅推毛，母亲则负责清洗。待鹅清洗干净，母亲用粗盐将鹅里外擦遍，再整齐码入缸中，盖上稻草，用青石压实，过十天左右便可以拿出来晾晒。刚出缸的咸鹅并不好吃，咸鹅一定要放到太阳下晒，一直要晒到鹅油闪亮下滴，鹅身开始散发香味，食用起来才有味道。
所以，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门口都晒着咸鹅、咸鸡和腊肉，如果哪户人家再挂几串香肠，几只猪蹄，便是富裕人家，村人路过便啧啧赞叹，羡慕不已。
当然，家门口晒了咸货，定要防止小偷。记得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村上总来不少叫花子，他们或称家乡受灾，或敲着木板，唱着花鼓戏，随处乞讨。母亲告诉我，要当心这些人，你看他们过来，随便给些硬币，不要惹恼他们，否则，我家的咸鹅定会遭殃。母亲的话我半信半疑，但想到美味的咸鹅，我便会打起精神，仔细看护我家的咸货。
我到邻近的乡镇读初三那年，因为中午要在学校蒸饭吃，母亲总在我饭盒里放几块咸鹅肉。那饭蒸好后打开，香气扑鼻，常引起同学一阵阵羡慕的眼光。
后来，我去常州读书，每年春季去学校上课，母亲怕我吃不惯学校里的饭菜，总让我带几饭盒煮熟的咸鹅，搭着吃。有次，我带了两盒咸鹅去学校，第一天晚饭吃了几块，晚上睡觉时，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第二天放学后，我端了饭盆到宿舍里吃饭，拿出装咸鹅的饭盒一看，里面空空的，咸鹅一块不剩，全部不翼而飞，不知被哪个馋猫同学偷吃了......
咸鹅最好的吃法是清蒸，味道最为纯正。先将咸鹅剁成小块，用开水泡上一个小时，将盐分稀释，再清洗干净，放些干辣椒、生姜、料酒等，直接放在饭锅里蒸熟，饭熟咸鹅也熟了。清蒸的咸鹅香气四溢，搭酒下饭再好不过。
当然，清蒸比较耗时，到了农历过年时，农村人家家户户便煮几只咸鹅，冷却剁块装盘，随时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方便又省事。
在那时，咸鹅是稀罕物，光吃咸鹅家里肯定吃不消。所以，母亲会将咸鹅头颈、翅膀、鹅爪和着莴苣、白菜、粉丝煮一大锅，晚上来个咸鹅锅子，味道更好，我们甚至连汤也舍不得倒，不吃光绝不丢筷子。
现在我还依稀记得故乡冬夜吃咸鹅粉丝的情景。外面白雪纷纷，屋里灯光摇曵，我们一家围着八仙桌，父亲喝着老酒，母亲忙进忙出，姐弟们大块朵颐，吃得额头直冒汗。如果那天母亲心情好，饭后再炒盘瓜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闲话，那日子便是天上人间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此时又到秋风乍起，咸鹅飘香的季节。看着满大街晾晒的咸鹅，那些温馨的家庭团聚画面，和姐弟们的欢声笑语，同香喷喷的咸鹅一起留在了记忆深处，愈久弥香。
关于作者：蒋保林，小学语文教师。喜欢教书，更喜欢读书。身在江湖，心慕桃园。希望以 “ 语者 ” 的身份写下生活和工作的点点滴滴，让生活更有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