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菜又名干菜。
前些天一个早上,我买了些萝卜樱,焯水后,洒在小院的地砖上,傍晚时分就被晒干,成了日常生活里所说的黑菜。黑菜不适应晒太干,易碎。趁早上有潮气,我赶快收了起来。十块钱的萝卜樱,还没有晒够一斤黑菜。
黑菜大多是采用新鲜的芝麻叶、萝卜缨子、荠荠菜、青白菜等,焯水后,散在太阳地儿晒干,就变成了黑菜。刚焯过水的菜叶是墨绿色的,清新脱俗,有一种浓浓的苦涩味道。墨绿色经过太阳晒了之后变成黑色,犹如年迈的老母亲,经过岁月的侵染和腐蚀,从葱绿的青春,变成干枯沧桑的暮年。
小时候,我特别不喜欢吃黑菜,看见母亲往锅里放黑菜,就有情绪。总以为枯草一样的黑菜,既没有营养,又苦涩难吃。其实,孩子们那里知道,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吃黑菜不是为了营养,也不是为了口感,只是为了果腹。直到结婚怀孩子的时候,我依然很排斥黑菜,自认为吃黑菜,孩子的皮肤会变黑,长相会变丑呢。
后来,偶遇一位老中医先生,我们共同说起了黑菜。我黑菜说像干草一样,黑黝黝的,有啥吃头?他说,这你就不懂了,黑菜不但是最好的粗纤维,还富含多种转换后的营养成分,对身体可有益了!
老先生说,荠荠菜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维生素A,这些物质被人体吸收后,能增强视网膜功能,缓解眼睛病变,对于干眼病、夜盲症有非常好的疗效作用。荠荠菜还能降低血压,清理人体肝脏和血液中的胆固醇,缓解血管老化以及心脏功能减退,对心脑血管有明显的保护作用。荠荠菜中含有天然的维生素C以及大量的膳食纤维、粗纤维,既能加快肠道蠕动,加快身体代谢,缓解便秘,也能排毒瘦身养颜,是女士的最佳菜品。
春日暖暖,去野外踏青之时,不妨挖一些荠荠菜回来,吃不完的可以用水焯一下,晒干存放。想吃的时候,热水泡开洗净,和五花肉大葱调馅,包饺子,蒸包子,味道天然沉香。
七月的芝麻叶,经酷暑炙烤,具有滋养肝肾、润燥滑肠的功能。可用于肝肾虚、头晕、脱发、津枯血燥等疾病,对贫血、皮肤干枯等均有疗效作用。芝麻叶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E,能防止氧化脂质对皮肤的危害,抵消或中和细胞内有害物质游离基的积聚,不但防止各种皮肤炎症,还使皮肤白皙润泽。老中医先生说,一种黑菜,如同一味中药,药食同源,返璞归真,是最好的养生之道。芝麻叶与咸豆腐脑、粉浆面条是黄金搭档。用它做出的咸豆腐脑、粉浆面条,清淡而不寡,醇香而不腻,里面有妈妈的味道。
萝卜缨,秋季蔬菜,经过秋分白露的滋养,性平,味辛,可发散行气,清热降火,消炎镇咳。不但具有消食理气功效,还对清理肺热,咽喉肿痛、声音嘶哑、咳痰等病症有很好的辅助作用。干萝卜缨,用于包包子,烧面条都很不错,最佳吃法就是炒着吃。把干萝卜缨热水泡开,洗出黄水,切碎。干红辣椒,花椒,大蒜,大葱,热锅下油,把调料炸香,然后放入备好的萝卜缨,炒出香味出锅,卷烙馍,配早晨香喷喷的玉米糁稀饭,美得很,饱含了浓浓的童年味道。
哦,原来黑菜也能吃出这么多趣味,还有这么多好处,怪不得我们智慧的祖先在早期就食用黑菜呢。从此,我慢慢对黑菜有了重新的认识,再后来就喜欢上了它们。
每年的春天,我会晒一些荠荠菜;夏天会晒一些芝麻叶;秋天会晒一些萝卜樱。到了冬天,我在储备备一些萝卜、白菜、大葱的同时,更觉得晒制这些黑菜干货也是必不可少的。
枯瘦干涩的黑菜,看似没有任何营养,但随着岁月的磨砺,慢慢品味出,它不单单是一种菜品,它还内含着一种特殊的眷恋和回忆。那里面有母亲深情的爱意,有父亲深沉的教诲,有童年简朴而快乐的生活呢。
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回望和追忆,我还发现黑菜是一种寄托相思之物。它身份虽然很轻微,但里面却有借物思人,思人言情之重。晒黑菜的时候,会想起小时候母亲晒菜的画面;吃黑菜的时候,会想起有爷爷奶奶,有父母和兄弟姊妹,一大家子吃饭时其乐融融的场景。
如今,父母的家,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如果说和逝去的父母还有联接的话,想来想去,也只有黑菜这个联接链了。母亲总在秋天晒一些黑菜收藏起来,等冬天的雪天,窝在屋里,做一锅热气腾腾的黑菜肉沫面条,放入葱姜蒜和香油,再浇一勺母亲自制的辣椒酱,烟雾缭绕,香飘四溢,一大家子围坐桌旁,一边欣赏着窗外翩翩飘舞的雪花,一边你一碗,我一碗,吃得头上冒汗。那真实而又虚幻缥缈的画面,那人间烟火气里的天伦之乐,经过粗茶淡饭的润泽后,就像岁月里的流金,给我带来了一生都值得回味的幸福!
沉浸在遥远的思绪里,仿佛一次童年穿越,令我无法自拔。“妈妈做饭吧!”这是儿子的叫声,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倏然觉得我的眼眶竟是热泪盈盈了。
(华文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