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記夢》
宋 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
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
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
明月夜，短松岡。
姑娘：寫了個錯別字！還記得老師的第一課嗎？鬆和松的区别哟！
好吧，這是幾年前寫的了嘛！我現在知道錯了呀？
【松樹】的【松】，和【松江】的【松】，只能用【松】。不是樹有須就可以加個鬍鬚的。
這個【鬆】，只有【鬆散】，【放鬆】的時候可以寫作【鬆】，大概意思是，把頭髮解開來才叫放鬆吧？
本來是想作為第一課的，因為是首悼亡詞，只好放在了第三課。
這一闕詞是絕不敢在媽媽面前唱或聽的。
有天早晨，我們正在廚房為父母準備早餐，
正放著呂君愾先生的《巖門謁三忠祠》。
媽咪下樓來，
非常生氣地駡了我們一頓，
然後很認真地道：
“你知道這是什麼時候放的音樂嗎？
這是死了人守夜時唱的。”
我和姐姐相視一眼，
這首詩正是悼亡的。
“山木蕭蕭風又吹，
兩崖波浪至今悲。
一聲望帝啼荒殿，
十載愁人來古祠。
海水有門分上下，
江山無地限化夷。
停舟我亦艱難日，
畏向蒼苔讀舊碑。”
句句都慘傷，用韻又低，初一聽是叫人驚惶的。
但我就是這般“不合時宜”，就是喜歡悼詞、祭文，喜歡《寶玉哭靈》、喜歡《斷腸詞》、《山伯臨終》、喜歡《未央宮》。
因此，逼著姐姐錄了不少這樣的詩詞，偷偷地聽。
那晚姐姐錄完《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
把詩稿一掀，
嘆口氣道：“唉！無病*！”
見我停筆望她，
又道：“還是昨天那首《江城子》好。”
說的正是這首，
被譽為詞中悼亡第一的
《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記夢》，
蘇軾午夜夢回所作。
其實我說不好，
蘇軾到底有幾愛他的元配王弗？
雖然有此詞作證，
他又為他親寫了墓志銘。
但我總覺得他不是那麼愛她，
可能更多的是依賴吧？
他死前說要與妻子一起合葬在子由家附近，
我想這個妻子也不是說的王弗，
應該是王閏之了，
因為王弗早就歸葬在他母親身邊了。
而他臨死前又去看了他堂妹的墳，
我一直覺得他最喜歡的就是他自己的堂妹了，
還寫了祭文。
老年時他又有朝雲相伴。
他還為朝雲寫了好些詩詞，把她比著仙女一般。
可見他只是多情！
但這詞又確是真情之作。
不像黛玉去後寶玉欲夢不成，
不像唐明皇的楊貴妃“魂魄不曾來入夢”。
不知道他是怎麼突然想起她了麼？
竟然夢見了她，
夢裏他忽然回了家鄉，
見到她坐在窗前梳妝，
但也唯有相顧無言。
奶奶說過：
“你夢見誰就是誰在想你了。”
那是王弗想他了嗎？
她憐惜他正仕途失意，
沒有她在屏風後替他識人，
他這些年歲月蹭蹬，
她放心不下他和孩子？
所以千裏迢迢到夢裏來看他。
有許多注解說“塵滿面，鬂如霜”，
是說蘇軾自己。
說是應當解釋為：
就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也應當不認得我了吧？
這些年我風塵僕僕，
一再遭受貶謫，
已經變得憔悴不堪了。
我理解卻不是這意思，
“塵滿面，鬂如霜”恐怕更多是說王弗吧？
最多就兼而有之。
因為王弗長埋黃土，
又千里來看他，
自然是“塵滿面”，
而蘇軾再不修邊幅些，
臉總是要洗的吧？
再“塵滿面”也不會“塵滿面”到哪裡去的。
十年了，兩人都“鬂如霜”了倒是真的！
但也是這句，
又讓我覺得他們是不相愛的！
怎麼會不認得呢？
再是十年呢？
“自己的金子化成灰都認得的。”
兩個要注意的讀音。
“不思量，自難忘。”的“量”和“忘”按律均是陽平。
也就是說“量”應該發liáng“良”音。
“忘”應該讀wáng“王”音。
要一個女聲吟誦出一個成年男子對於亡妻的思念，
也真是難為姐姐了。
好在她是個“天生的演員”，
可在各種角色間游走，
代角色語言說話，
體會人物心境是她最擅長的。
因此，我自己非常喜歡這第三課的作業，
也說不上聽了多少遍了？
每聽一次都覺得心裏緊緊的，
欲哭又掉不下淚來。
2019年
意公子也有一期講這首詞，
她錄的是視頻，還哭了。
不知道，那是表演還是真情？
因為想著有人在拍，
面對鏡頭，
就真的那麼容易陷入情緒去嗎？
剛剛我又回看了一遍她那期的視頻《致人生追不回的遺憾》。
鏡頭一開篇，我就覺得她的眼紅紅的。
是真哭了，應該是拍著拍著哭了，又重來，又重來，好多鏡頭素材剪輯在一起的。
編輯留下了她動情的一刻，所以她是與她相通的。
這個她是說王弗。
意公子為之流淚的是王弗。
姐姐說有點煽情。
我知道她是說，意公子在她墓地前的對話，她問蘇軾，是這裏嗎？
又把這首詞代念給她聽。
只是，可能徐老師聽了要說，念得不好，有錯誤。
但是我覺得也不打緊，不可能完全標準，她不算吟誦，也不管字音的，就是現代人讀古詩詞。
但是也不妨礙她感動的！
不管蘇東坡對王弗算不算得真愛，但她是愛蘇東坡的。
而愛情這個話題，又的確深遠。
什麼是愛呢？
什麼是真愛呢？
每個人的理解不同？
只是在我的理解裏，他算不上愛她的，也不一定就愛著哪個女人，包括他那個堂妹？
只是，在寫這首詞的時候，他是真覺得“不思量，自難忘。”
2023年2月20日
要说一下的是，意公子在视频里念这首词时，有些音是错的。
就是因为她不知道：
“量”應該發liáng“良”音。
“忘”應該讀wáng“王”音。
2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