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即坠落, 天空亦深渊。爱得窒息便是戕害。梅雪飞扬
驯妻记(1)
安宁的天心洲 梅雪飞扬
他说这是再修剪旁枝末节,让你更完美,你渐渐发觉你的主干和主根死伤殆尽。
他说这是在为你整理羽毛,让你更完美,你惊觉你失去了翅膀。
他说了这是他家的习惯,那是他的喜好,却不料那言语就是禁锢你的陷阱。
这深深的陷阱,未尝不是你任他挖掘,甚至是你腾出双手帮他挖掘的。
你蹲在坑里,却依然仰望星空。你深陷井底泥淖,仍想飞上晴空。
问题是你还飞得起来吗?
神似双飞翼
婚后第三天早晨,新房后面陈旧的厨房里,一灶一桌两椅,新主妇梅文贤上了三碟小菜、两碗米粥、两双筷子,在崭新的餐桌前坐下,举头望着对面的新西装小男人,忽然心生异动,感觉新鲜之中还有太多陌生、不解、隔膜。这就是那个要和我过一辈子的男人,我就要和这个男的,过一辈子,嗯,朝朝暮暮,两情相悦,情深意浓,各种缱绻浓艳的词汇涌出脑海。
子昂虎雏在早餐桌前坐下,眼睛的余光望着对面这个小女人,年轻,幼稚,还像一个高中在读的学生,温顺,安静,竭力要做一个主妇的样子,早餐还炒了一些菜,搞这麻烦,没必要,到食堂去端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挑一块腐乳,就是一餐。浪费不好,工作了要攒钱,结婚了更要攒钱。
两个人无声地吃粥,没说话。
梅文贤想,以后就是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洗衣扫地,这些人间烟火轻松有趣,正是看书写诗之间的小插曲,做个画架来画画,对着明月听听古曲,在月色或晕黄的灯光下,素手纤纤,弹弹古琴,吟诗作赋,或是高歌一曲,和子昂虎雏分食月饼,便是人生美事,也就够了。
子昂虎雏想,以后有人做饭洗衣服了,多了一个人,两个人的收入,两个人的开支,存两个人的钱,还要叫她尽快成熟,要像个做妈的,不然让人误会,那个眼镜店的男的说我是她爸爸,讨嫌得很。上个月她初中同学来玩,要去商场逛,营业员以为我和那同学是夫妻,她是女儿。营业员也是眼瞎,问我:你老们两口子带女娃儿来买东西啦?我哪里那么老!以后不要在和这个同学来往了。俗气,霸道,话多,还说我们学校的男老师个个都矮,她个人才三寸长!以前的同学都不要来往了,把那些信件照片都丢掉,尤其是那些男生,一个个长得像鬼,照片都撕掉,扔掉。
新婚后第四天,单位关饷,发了当月工资,梅文贤128元整,子昂虎雏158元整。看着这么小小一叠人民币,梅文贤一瞬间想到两人的生活、孩子、老人、亲戚朋友人情来往等等,都是要花钱的呀,怎么办?问:“以后我们就用这么一点钱过一个月?”子昂虎雏说:“嗯,螺蛳壳里做道场,我们要相依为命。”语调凄凄惨惨凄凄,却又异常庄重,拍拍梅文贤的肩。梅文贤顿时觉得愁云惨雾一下子罩住了这个凋敝的小教工宿舍,心中恐惧,忍不住一把抱着子昂虎雏哭了。
新婚后第五天,梅文贤把子昂虎雏的西服往衣柜里挂。子昂虎雏说,就挂在衣柜外面的锁扣上。梅文贤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衣柜里空空荡荡,正好挂一件进去填空,很奇怪他为什么要把衣服挂在衣柜外面。子昂虎雏也在盯着梅文贤看,两人的眼神里都是不解,还有些厌恶,也都没说什么,梅文贤把西服挂在锁扣上。
子昂虎雏曰:衣服多了没用。以后,你一年只要有两套衣服就可以了。热的时候一套,晚上洗了晾干,第二天穿。冷的时候一套,冬天不用洗。
又曰:鞋子一个季节只要一双就够了。
梅文贤大惊,抬头呆呆地看了虎雏一眼,脑子里仅有的一点脑浆噗噗噗煮成了一锅浆糊,晃晃脑袋搅了搅,浓稠了不少,转不动了,烫得脑壳发胀,发沉,垂下去,嘴里发不出声,心里想,一年两套衣服?我以前的衣服还有几套,可以换着穿。我在娘家虽然没穿什么好衣服,每季还都有换洗的,再怎么穷,怎么节约,也不至于一年只穿两套吧?如果只是为了节约,我有工资,我可以自己买。工资低,衣服贵,我可以买布来做,多少省点钱。犹豫了一天,梅文贤一个人悄悄跑到街上去买了两套衣服。梅文贤又照着上海服饰上的裁剪图,做了一条绛红底竹叶花的旗袍、一条白底粉玫瑰的长裙,欧式鸡心领,飞袖,掐腰,八片修长大摆。梅文贤穿了新衣走在校道上,吸引了很多家属的眼光,都问是在哪里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