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个螃蟹控,不像一帮吃货们,秋风起蟹脚痒,他们的嘴角也开始痒了。我们老家临海虽不是就在海边水畔,但也算沿海城市,一年到头菜场上都有螃蟹卖,比如梭子蟹、田蟹、青蟹、沙蟹等等。最早出名的是梭子蟹,但近几年来三门青蟹来势汹汹,扬名立万,就像个突然爆红的角儿,一举夺得“海蟹之王”的美誉,简直就成了三门的形象代言人。讲到三门这地方国内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讲到三门青蟹大家都恍然大悟的样子,可见新晋名角儿青蟹的人气有多高了。
但我今天不讲青蟹。我小时候没有青蟹吃。我小时吃的最多的是“田蟹”。一般人不知田蟹为何物,但一讲出它的正名来也是如雷轰顶 -“田蟹”是我们家乡语对“大闸蟹”的称呼。阳澄湖大闸蟹,谁人不知,何人不晓?被称为“蟹中之冠”者也。比如现在,一到上市时节,杭城的大街小巷就会突然冒出许多大闸蟹专卖店,且都是在旺铺地段,给人一夜之间遍地开花、一举夺下市场的感觉。这些店铺,平常卖些零嘴儿、南北炒货之类,一到大闸蟹上市季节,全部让位给主角闪亮登场。可见大闸蟹的气势是如何之大、社会地位如此之高。
小时候我吃的田蟹,没有现在的个头大,大约仅一半大小,记得最清楚的是逛街时妈妈买给我吃,三个或四个串在竹签上,像糖葫芦那样。也不蘸调料,就这样咔嚓咔嚓地啃。估计那时候也不便宜,因为妈妈每次都不吃,偶尔会说“给我咬一口啊”。我妈就这么个实在人,她不爱把钱花在打扮上,但是吃要给我吃得好一些,因为她觉得吃太贫了会营养不良影响孩子的智力,穿什么破一点倒没关系。
咱们台州人有一道传统名菜叫“黄酒煮田蟹”。田蟹和黄酒一起煮,姜和红糖是必须要加的,另外配料如辣椒等就看个人喜好了。这道菜据说是大补,小时候母亲也煮给我吃过,特别是在考试前夕,她认为会起到给我“助力”的作用,至于科不科学我就不说了。其实后来我知道这道菜应该是道“补肾菜”,有些人家烹饪时连水都不加,纯粹用黄酒炖煮,而且特意在临睡前吃,想必是期待“助大力”的做法!如果是带膏的雌蟹,那更被认为是上品。
说到雌蟹雄蟹这是大家都会辨认的,尖脐者为雄蟹,圆脐为雌蟹,这是常识。雌蟹有满肚子的蟹膏。菊花开时蟹膏黄,大闸蟹个个肥厚敦实,配上一碟特制的老香醋调料,品一杯浓香的白酒,把酒执螯,是被文人吃客们推崇的至臻境界。在《晋书-毕卓传》中如此写道:“右手执酒杯,左手执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你看,吃货对人生的追求并不高吧!
除了街上买的田蟹串,去乡下的时候也见过小伙伴们用自己做的笼子捕捉田蟹。笼子里装了蚯蚓什么的,丢进水里,过半天收回来,兴许螃蟹就已经爬进去了。这个方法现在仍然流行。有一次去钓鱼,见到农庄里人就用此法捕捉螃蟹,不过笼子里扔的是鸡肠子、黄鳝骨头等腥味杂碎。听人说还可以用丝网扎起来装入诱饵,螃蟹爬过来吃脚就被缠住了,感觉这个方法听起来也很不错。
螃蟹之美味,如今已经是被推为桌上珍馐,想当初,人们不认识螃蟹的时候,见其横行霸道,毁坏禾苗,又不好对付,怒称其为“夹人虫”、“唧唧鬼”(玉环方言),古人甚至把螃蟹挂在门上驱邪,比如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曾经记载说,人们不识螃蟹,见其长得凶恶,认为是怪物,谁家犯了疟疾,就借螃蟹去门上挂着驱邪。今天谁家要是门上挂一串大闸蟹驱邪,必定被认为是脑袋被门夹坏了,又或是在炫富吧。可见时随境迁,当年的夹人虫唧唧鬼如今成为餐桌的王者,真当是野百合也有春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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