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里的妈妈
我日夜思念的妈妈：
今天是清明节。在这个时候，孩儿写这封信，希望您在天堂里、在睡梦中能够听到我----您的五儿子（我在家行五）对您的倾诉。
妈妈，我早就想给你写这封信，可一直怕惊扰您的睡眠，因为您一生中属于自己睡眠的时间太少了。自打我记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不公的老天爷就分配给您干不完的家务活。“夜以继日”是我上学后才懂得的词语，但却是您大半辈子生活的真实写照和生动概括。有一首歌名叫《烛光里的妈妈》，但我心里却保存着一首煤油灯下妈妈的四季歌。春季的夜晚，您在灯下纺线，古老的纺车在您手下转动，嗡嗡的声响，吟唱着您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歌谣。夏季的夜晚，您坐在祖传的织布机上，伴着微弱的灯光织就一家10口人全年穿着的布料。秋季，灯光下，您缝制一家人过冬的穿戴。最难忘的是冬季，进了腊月，您为我们做鞋、补袜，赶制过年的新衣裳，在昏暗的油灯底下，一坐就是一个通宵。直到大年三十儿的后半夜，我们一觉醒来，发现您还在不停地缝啊连啊。您那映在土墙上的剪影我们是那么熟悉，那么难忘！就这样，全家10口人，一年四季的衣服，单的、棉的，平时穿的，应付串亲过年的，从头到脚，都一应俱全。在那个年代，农村人口多的人家，孩子大人穿戴夏天单衣开线、冬天棉衣露絮是常有的，但我们哥几个出来，个个穿戴得整整齐齐——谁知道，为此，妈妈您曾经度过了多少不眠夜呀！
妈妈，您为儿女付出那么多，而您的要求却是那么低、那么少。我们小的时候，农村缺吃少穿。为了节省粮食，每当做饭的时候，您总要在下锅时将事先准备的粮食再抓回一小把。吃饭时，粗心的我们净顾往自己嘴里填，可等您喂完猪回来，坐下吃饭时，粥盆早已见底了。1973年至1974年，我在离家6里路的社办高中读书，那时天天步行上下学，晚上回家很晚。尤其是冬天，等我回到家时，全家人都早已吃过，粥盆几乎已经见底了。那天，我回家后如饿虎扑食，将粥盆底用手指抿光了，粥瓢用舌头舔净了，还是感到没有吃饱。见此情形，来家串门的大婶说：“老五你（把饭）都吃了，没留下一点儿，*还没吃呢！”然而，您却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替我“开脱”：“本来饭就不多了，孩子一天三顿吃两顿白薯，晚上吃点正经饭不容易。我一个大人饱点饿点都好将就。”与那个时代的许多人家一样，您让孩子们吃不饱饭吓怕了。1976年初，我入伍前，接兵干部来家访，您还反复追问“你们部队上让吃饱不？我儿子的饭量可大呀。”这件事，在接兵的干部看来，本不值一提，但在您心目中，这是最要紧的事。直到如今，每当想起您这句话，我都禁不住一阵阵鼻子发酸……总是想着儿女，总是替别人打算，这就是您——我的妈妈。
妈妈，您养育我们弟兄8人，为教育我们成人，您花费了多少心血，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说得准、算得清的。但您却很少打骂孩子。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挨过您一笤帚疙瘩，那是因为我做的事太气人了。事情大约发生在1964年（因为那年农村搞“四清”），那年我7岁。初秋的一天，为准备第二天走亲戚，我翻箱倒柜找出一条蓝色单裤子，穿上后觉得裤腿有点长，便自作主张搞了点“技术改造”。搞“四清”那会儿，除了老人孩子，不管家里多忙，大人们都必须参加生产队劳动。那天，您从地里干完活儿收工回家，我立即向您展示我的“杰作”。谁知，这下惹火了您：“谁叫你把新裤子给铰短了？往后，你哥哥们还怎么穿？”原来，这条裤子的来历不凡：您给人织布半个月，出于报答，人家给您买了块布料，您自己舍不得用，将布料做成裤子，本打算让我的几个哥哥走亲访友时“应急”，没想到，您的劳动成果和哥哥们的希望都在我的手里一剪“没”。妈妈怎能不生气呢？于是，我便空前绝后地挨了您一笤帚疙瘩。犯下如此大错，那天晚上，我没有心思也没有脸面上桌子吃饭，自己躲在草垛旁边，心中暗悔，脸上垂泪。突然，我手里一热，有人向我手里递来了一块儿热白薯。我抬头一看，是妈妈。这时您仿佛消了气，对我说：“孩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拿不准的事要同大人商量。”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当兵后的头两年，每当年节，家里改善伙食时，您就想起我：“老五生下来（1958年）就赶上挨饿，上学时天天吃白薯，现在总算吃上饱饭了，可他又当兵走了。”坐在饭桌旁，您数数人头，唯独缺少您的五儿子。您吃不下，装作有事躲出去，等人们都吃完才回来。1978年春节刚过，您就迫不及待地跟随回家探亲的我们同年入伍的老乡到山西大同部队看望我。我说：“一千三百多里地的路程，坐两天车，这么辛苦，您跑来干啥？”您说：“你写信总说部队吃得好、你们不想家，但不亲眼看看，我就是不放心。”多年后，我想起闫维文演唱的《妈妈》，这首歌多像是专门给咱娘俩写的呀。
妈妈，去年，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母亲的教子观》，在一家文学刊物上发表了。文章讲述的是您教育我们成人成才的事情。我今年已经退休了。回首自己过去，一没有升官，二没有发财，但最值得您欣慰的，我是按您的教诲去为人处事，作为您的儿子，我自己认为是问心无愧的。因为，儿女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幸福，您在天堂里才睡得安稳，睡得香甜。为此，过去，我努力过；今天，正在努力；以后，还将一如既往地努力下去。因为，您在天堂里，在睡梦中，还在惦记着我们。无论何时何地，儿子都要对得起天堂里的妈妈。
妈妈，人老说百年之后人将升入天堂，而您的天堂就矗立在儿女的心中。
您的五儿子 立起 泣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