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牵挂变得越来越少,唯有那魂牵梦绕的故乡,终是难以割舍。虽然父母已去,再无归处,但那里,还有一座老屋,屋子里装满了我最为幽深的思念。
再次踏上回家之路,已然时隔三个春秋。
三年未归,老屋在岁月的侵蚀中更显苍老。外墙的角缝里,狗尾巴草肆意地疯长着,在我曾经奔袭的战场,写满荒芜,而我,像极了那败落的士兵,无限凄凉,泪落衣衫。
老屋那曾光滑平整的泥墙,已经被风雨冲刷地斑驳残离,裸露的土坯上,时有不知名的蜘蛛从缝隙里穿梭出来,停留片刻,再匆匆跨过一块土坯,钻进另一个缝隙里,亦占据了我的占据。
我仿佛穿越时空的镜像,眼前的残破一点点被修复,老屋又恢复到儿时的样子,神采奕奕地张扬着幸福的气息。隔着紧闭的大门,我依稀听到父母的唠叨和责备。一阵槐花麦饭的香味,从门缝里飘散出来,涌进鼻子里,牵着回忆一步步走向过去。
老屋的两扇大木门,些有些历史,据父亲讲那是祖上留下的唯一财产,初时为床板,传到父亲这,被拼成一体,做了两扇两米多的大门,再刷上黑油漆,点缀上几排铁铆,扣上狮子头门环,也好不威风。
沉浸在时光的镜像中,站在大门前,神情迷离。木门框上褪色的对联,挣脱时光,渐渐恢复原色,“绿竹别其三风景,红梅正报万家春”,这还是多年前一的个春节,归家时与父亲一块贴上去的,那一年过后,就再也没有更换过。
轻轻扣动门环,那声再也熟悉不过的呼唤从嘴里冒出来,却又被清脆的敲击声硬生生憋回肚里,呼吸停顿在静默中,积攒下最大的气力,吹散那落在挂锁上的灰尘。
推开门,老屋,依旧是我脑海中的样子。青砖蓝瓦,幽深而庄重。对称的单坡屋顶,中间一处天井,天井的尽头,是高大的人字形大房,大房左右各留过道,伸向屋内,一侧是厨房,一侧是客厅。那横在大房中间的主梁上,楷书大字“一九八六年某月某时上梁大吉”,篆刻下时光的印记。
侧厢房盖有三间屋子,一间曾父母住,一间我住,另一间留作客房。每个屋子单独装有对开木门,各留一窗户,窗户外延用青砖砌筑成拱门的样子,三格木框,镶嵌雪花玻璃,也唯有这玻璃,跨越时光,不经见老。
这人世所有的沧桑,仿佛都写在离别之后,转瞬之间,不经意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再去珍惜。抬眼望去,一丛丛松塔从屋顶的瓦缝里伸展出来,整齐地排列开来,天井的地上,片片青苔,无声地诉说着责备和期待,而我知道,有些期待,再也不来。
游荡在空荡荡的老屋,指尖抚过老屋的一砖一木,感受它曾经烙印在我身体里的每一处温暖。过往的点点滴滴扎进指尖,愈发清晰。人生一世,别了父母,别了老屋,便再无归途。
我终是在这里安歇不了,终是要为下一个希望,再次与老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