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悼念我的叔叔)
年迈的老叔走了,终究没有摆脱病魔的侵蚀,享年92岁,前几天他刚刚度过了自己的生日,
那天凌晨四点多,突然接到南京打来的陌生手机号,朦朦胧胧的我以为又是*扰电话,便给挂断了。
当第二次来电时我突然意识到会不会是养老院护士的来电呢?难道是老叔身体有什么问题?
我立刻清醒并紧张起来,果然是护士打过来的,告知老叔高烧,血压下降,大便失禁。
曾联系过南京的表弟,但他夜间手机关机联系不上,而如果报120去医院也必须有家属陪同。
早晨6点多终于联系上表弟,立刻送到江苏省人民医院检查治疗,我也急忙购买车票赶往南京。
经确诊是胆囊感染发炎,转入重症监护室留观。
因重症监护室不能家属陪护,且每天只可以短暂探视一次,在老人家病情平稳以后,表弟劝我先回青岛,等转到普通病房再回来陪护照顾老人。
没想到回来刚刚过了3天,表弟来电话说老人身体状况危急,我急忙再次赶往南京,老叔已经昏迷不醒,在我的呼唤下只是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医生告诉我已经尽力了,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当晚8点30左右,医生关掉了仪器撤掉了氧气罩,叔叔与世长辞了。
叔叔是我从小就最亲近最敬佩的人,1950年他刚满18岁就瞒着我奶奶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偷偷来到青岛进入海校学习,可以说他是新中国第一代海军。
当奶奶知道他偷偷离家后十分生气,带着我的父亲赶往青岛兴师问罪,但海校的领导热情款待并耐心说明了参军的意义后,奶奶接受了叔叔的选择,这也成为我们离开老家落户青岛的契机。
叔叔海校毕业以后分配到东海舰队服役,驻地舟山定海基地,先后在炮艇,护卫舰,驱逐舰担任职务,其中最为自豪的是他曾服役过*视察过的洛阳号护卫舰,但那是*视察洛阳舰以后了。
那艘出自澳大利亚的老式军舰现在是青岛海军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叔叔在舟山群岛服役期间,正是台海不平静的时候,台湾海军经常在舟山渔场*扰大陆渔船正常作业,叔叔所在的军舰担负起护渔任务,经常与台湾军舰周旋,我曾多次写信让他讲讲和台湾军舰的战斗故事,可叔叔回信中只是让我好好学习,从未投露过只字片语。后来我明白了部队有部队的纪律,是不能随意外泄的。
转业后叔叔分配到婶婶所在的南京市工作,先后担任过某医院的*,某部属企业的干部,直至退休。
叔叔在工作中平易近人,与人为善,深得同事的爱戴,他先后担任过厂职教处,基建处领导,记得有一次去南京,中午替叔叔婶婶去他的食堂打饭,见到食堂餐厅的墙上贴着叔叔全票当选厂工会主席的喜报。
那天叔叔笑着对我说,本来他不在工会主席的侯选名单之列,可全厂职工硬是提议把叔叔加在名单里面,没想到他竟然是全票当选,可见他多么受全体职工的信任。
直到他六年前入住养老院以后,那些当年在医院或者企业里的年轻人,现在也早已六.七十岁的同事还经常去养老院探望他。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想到叔叔在花甲之年唯一的爱女却意外离世,晚年失女给老人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女儿的告别仪式上怕叔叔承受不了痛苦,主持要我代叔叔发表哀悼词,可叔叔硬是坚持自己讲话,感谢所有来参加悼念的人。
那天参加告别仪式的除了亲朋好友,仅叔叔的同事就来了上百人,几辆大巴车。
叔叔在75岁时婶婶也病逝了,叔叔成了孤寡老人,从此以后我往返南京成为常态。在社区,邻居及单位的关怀照料下叔叔生活还比较正常。
直到2018年我去探视他发现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血压偏低,行走不稳,家中无人时容易出现跌倒受伤,征得他同意,我仔细查询南京养老机构并选择了一个背靠青山面朝长江的养老院,这是一个连锁养老机构,设施新,管理好,服务人员都是护理专业毕业的学生,这让特别喜欢年轻人的叔叔高兴的入住了。
进入养老院一年左右,叔叔身体状况有了很大改善,体重增加了10多斤,我们为这次正确的决定感到高兴,对老人晚年的生活也放心了。
疫情发生后,虽然养老院采取了严格的防控措施,但老人家还是没有躲过病毒感染,从此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他把自己的后事托付给了我和表弟。
本应该用更多时间去陪陪叔叔,可我今年年初因为脚踝骨折不能前往南京,只能电话联系,他询问我的伤情,我担心他的身体,我为不能去看他内疚,他很想念
我又不能明讲,真是急煞人。
经过8个多月3次手术,我总算是痊愈了,虽然医生要我注意休息少走路,但我还是决定去南京给他过92岁生日,我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个生日了。
当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对他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来看你了。
叔叔微弱的说:谢谢你。
这是我敬爱的的叔叔留给我最后的声音。
一周后叔叔与世长辞。
叔叔曾留下遗言:去世后不通知单位同事和好友,不搞告别仪式,骨灰撒入长江。
我们尊重老人的遗愿,但还是为他举行了最简单的告别仪式,只有我们几个晚辈和年轻的养老院院长参加。
愿叔叔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