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选择当老师,我要感谢初中班主任周丽娟老师。她是上海人,个子不高,皮肤白皙,剪了短发,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显得特别精神,走起路来脚下仿佛踩着弹簧,一阵风似的。我们这些调皮学生没有不怕她的,但又打心眼里爱戴她,就连家长都对她心存敬畏。
1975年,我来到祖父离休的单位安徽省当涂工农中学读初中,进了周丽娟老师的班,她教数学兼班主任。
我记得,刚读初一时学校开设了英语课,周老师明确要求,所有学生学完新课3天内必须通过单词听写、课文背诵检查。除了让组长检查,周老师还会亲自抽查。当时我深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观念的影响,不喜欢也不认真学习英语,导致周老师每节课都要亲自检查。
有一天,周老师终于生气了,到我家“告状”——其他功课都好,就是不把英语学习当回事。爷爷的回答让她很意外,“他是中国人,学什么英语?不愿意学就算了。”事后,周老师找我谈了一次话,“爷爷是新四军老革命,我们以他为荣,但他的观点不一定都对。”最终,这次家访对我没有产生任何触动,英语因此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后来我们这届学生参加高考,学校有3名学生被录取为英语专业,均是我们班的,这自然离不开周老师的严格要求,能够成为她的学生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初中三年,有一件事一直是我的“专利”——在黑板上绘制两个表格,左边是“课程表”,右边是“值日表”。周老师送走我们这届毕业生后,又接手了一个新班级,每年周老师仍然会找我帮她绘制“两表”。其中,有一次让我终生难忘。那是秋季开学前的一个中午,周老师来到我家找我绘表,她见我正在午睡,就没有叫醒我,而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等我醒来。爷爷看不下去了,着急要叫醒我,却被周老师制止了,她还从房间里退了出来,掩上房门,直到我自然醒来,才向我说明来意。我很是不安和感动,她是我心目中最好的老师,也是从那时起,不知不觉中我萌发了当老师的愿望。
20世纪70年代电话尚未走进百姓家,教师联系家长只能靠家访。那时,周老师家访可用一个字形容——勤。学生生病了,学生学习退步了,学生闯祸了,学生学习进步了,学生迟到了……周老师都要家访,一学期下来,没有哪位家长不认识她的。
我们班有一个同学早上起不来,父母也顾不上他,他常常迟到。周老师就安排顺路的同学帮忙叫他起床,有时候还亲自上门督促这位同学按时起床、按时上学。每天,周老师都会比我们早到教室,检查作业、督促早读。放学了,她也不忘回到班级,看看有没有同学留下来订正作业,卫生做了没有,门锁好了没有。
在我们需要周老师的时候,她总会在我们身边,她的时间都给了学生。她是我最敬仰的一位老师,并影响了我的职业选择。后来,我考上了当涂师范,1981年毕业分配到当涂师范附小工作,从那时起,我就立志要成为周老师那样的老师。
去年4月,周老师离开了我们,享年97岁。值得告慰周老师的是,我坚守着“做您那样的老师”的初衷,当老师、做校长走过了40多年,为教育事业贡献了我应有的力量,一生没有给老师丢脸。
(作者系正高级教师、语文特级教师,安徽师范大学附属亳芜小学党支部*、校长)
《中国教师报》2024年03月20日第7版
作者:庄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