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仔细想来,或许我与“墨”的缘分,可能从童年就开始了。
我出生在浙江温州鹿城区,从出生到九岁搬迁前,一直住在一条青砖灰瓦的小街上。这条小街的名字叫墨池坊,这是个听起来很有书卷气的名字。所以有时我也觉得,不管是《墨舞》还是《墨戏》,这两个舞蹈于我都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对于家乡的情感在里面。
最初的独舞《墨舞》诞生在某一年的央视元旦晚会上,导演组希望我从传统的文房四宝中提取编舞的灵感。所以在那一版的《墨舞》中,作为舞者,我时而是入纸即溶的墨,时而是龙飞凤舞的字,时而又是运笔挥洒的人。记得在拍摄当天,导演更从香港请来拍武打片的威亚操作师,为我拍摄飞跃提吊的武侠特技。现在回想,在编舞思路上,当时自己更多的是按照“人”的主观概念去进行的编舞。
那时的我才20岁出头,当时的大部分舞蹈作品都追求“至刚力度”的阳刚之美,而塑造过的舞台形象也以古代将领、剑客侠士为主。后来到了2008年要举办自己的第三次舞蹈作品专场,那时候我已经31岁了,结婚后人也渐渐沉淀了下来,同时通过在国外的学习和艺术创作,也见识了更大的艺术世界,自己对舞蹈艺术的理解也发生了变化。那个阶段,我所追求的阳刚开始向着 “无欲则刚”的方向发展转变。于是跳舞时的心态,也慢慢地向“内”而转化。我删减去了原本手中的毛笔和复杂的舞台效果与威亚特技,请来了著名的管乐演奏家左翼伟老师和新秀刘乐与我同台演出。相比较而言,2008年修改过后的独舞《墨舞》,不再追求舞者外在的“形”的呈现,而是聚焦传统文人隐士 “内心情怀”的表达。
说起这次在水墨大展开幕式上的独舞与古筝《墨戏》,就一定要请出我的一位艺术好友——罗小慈。多年来,我和小慈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合作演出的机会。两年前,为了第十八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开幕式,罗小慈全情投入创作了古筝曲《墨戏》,当时我连录音小样还没听完,就开始想随着古筝曲跳舞了。一拍即合,我顺着小慈音乐中的律动,完成了《墨戏》的编舞创作。
《墨戏》最大的艺术特点,在于每次演出时舞者与演奏家之间建立在默契前提下的几处现场即兴处理。这种艺术上的默契,是建立在我们彼此对舞蹈与音乐共同的、严谨的理解之上的。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墨戏》这个作品不可能出现两次一模一样的表演。中国许多传统艺术,在表达上都追求一种超越表面技法的意境之美,如同武侠小说中常提及的——不被招式所限制的。
《墨戏》在表演时最难控制的就是那长长的水袖,但同时舞动的水袖,又常常出现最无法预知的意外之美。水袖是柔的,舞者无法彻底控制水袖,所以舞者必须要在舞蹈时与水袖互动共舞。或许,这种感觉就好像墨本身一样,人很难彻底控制墨自身的生命力。而《墨戏》的演出正如同沉醉在水墨创作中一样——水墨素衣,水袖作笔,舞台为纸;舞蹈开场的意境如同水墨创作前的入境;之后慢慢缓缓地动起来,舞蹈与音乐,就如同水与墨的渐渐融合;而华彩舞段的气势,则力求接近狂草般的酣畅淋漓;舞蹈的尾声再渐渐入定为通透的平静。
开幕演出结束后,我观赏了参展的水墨作品。作为一名观赏者,我非常喜欢水墨作品留给我们观赏意境上的想象空间,简约又内涵无穷。以往我们觉得水墨所代表的是传统的中国文化,但随着水墨在当今的不断发展,相信未来水墨的国际性传播和发展,将远远超出此刻我们的认知。
回到舞蹈,不论是作为编舞者还是舞者、不论是《墨舞》还是《墨戏》,我都是从传统的中国文化中找到了自己舞蹈创作的立根之处。作为今天的舞蹈工作者,我们在传承中国舞蹈时,不能仅仅停留在外在的“形”上,而更应该好好努力,由外在的“形”深入到内在的“神”,进而牢牢植根于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之“根”。让我们大家共同努力,在世界的舞台上舞出浓浓的中国风!
(黄豆豆 整理:潘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