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母亲,手紧紧捏住袖口,放弃了挣扎。
母亲听我这样说,立刻停止了哭泣,看了我一眼,“委屈你了,桑儿。”
我微微偏过脸去不再看她,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如此偏心的母亲。
这一次妥协,我便是用终生幸福来还生养之恩,从此恩断义绝。
四皇子君衡川本是同我的孪生妹妹赵若怡定亲,可赵若怡看不上君衡川的出身,又恐惧他阴晴不定的性子,背地里勾搭上了二皇子,如今死活不肯嫁,母亲便哭着求到我面前。
绣完了嫁衣,坐上了花轿,在洞房中静静等待时,我终于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妥协只是给自己体面,妹妹想要的东西,我又哪次不得双手奉上。
门被推开,没有料想中的洞房热闹,只有一道靴子踩地的声音,稳健有序,最终停在我面前。
盖头被挑开,抬头入目的那张脸,和他外面远扬的凶名皆然不同。
面白如玉,长眉星目,琼鼻薄唇,颜色极好。身着红色喜服,看起来比女子还要美艳三分,一室烛光都被他衬得暗淡。
君衡川将酒杯递给我,长眸微微弯起,看起来有些温和,漆黑的眸色里却写满了戏谑,“姐姐要同我和交杯酒?”
我拿着酒杯的手一抖,他立马扶住,没让酒撒出来半分。
“夫君在说什么?”我勉强维持镇定,这等欺君之罪,不死到临头,我还是不想随随便便认下来。
君衡川轻笑一声,“夫君二字姐姐叫的可真顺口,可是丞相瞧不起我,才偷龙转凤换了个女儿来?”
我一听心中大骇,勉强维持住镇定,一把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夫君莫要生气,是我……心仪夫君已久,苦苦哀求,才换来的姻缘,求夫君怜爱。”
他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面上一顿,耳尖红了起来,下意识要将手抽走,又反应过来酒杯还被我和他握住,便借力将酒杯推给我,自己拿起另一杯,“……不知羞耻。”
我看着他这幅模样,有些意外地微张红唇,万万没曾想到,恶名昭著的君衡川是这么纯情,按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同他饮尽了杯中酒。
这酒中有药助兴,君衡川眼尾已经泛起情欲的红,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媚态,也收了先前的几分少年人的羞涩,尖利的下巴朝我靠过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我自当怜爱姐姐。”
他这般说着,就伸手扯去了我的腰带,手指冰凉,却游到哪处便在哪处点出火星,片刻便欲火燎原。
我用手微微抵住他精瘦的腰腹,想得到片刻的缓解,他却将薄唇贴在我的额头,“好姐姐,别怕。”说着一个沉身惹得我惊呼出声。
床顶的帷幔摇了一夜,外头鸟儿都叫了,他才把我捞起来,食髓知味地吻了吻,“姐姐可满意?”
我眼皮子极重,心里却酸的厉害,这玩意儿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我求了一夜,求的嗓子都哑了,以后可怎么活啊,还问我满不满意?
谁晓得君衡川看我不说话,帮我清洗的手又不规矩起来,“看来姐姐不满意。”
我吓得连忙睁开眼睛扣住他的手腕,哑着声音求饶,“满意,满意的很,别,别来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君衡川看我这幅德性,好心情地掐了一下我的耳垂,随后我就没了意识,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等我醒来,半支起身子打算够肚兜,就看见君衡川坐在床正对的榻上,捧着书的手放下,“姐姐可还有力气穿?”
“有的!”我一把将肚兜拽进被子里,闷着脑袋回应他。
“那姐姐快些穿,我们要去宫里请安用膳的。”他半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自然手下动作更快。
去宫里一遭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跪来跪去,谨言慎行,皇上“贴心”地给他这煞神儿子放了三天假。
君衡川既然闲了下来,自然玩命地折腾我,我退到床角,红着眼求他,“你饶了我。”
“姐姐不是说喜欢我,要我怜爱你?”君衡川拉了拉衣领,长眉微挑,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和危险。
一下子被噎住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为了维持住人设,我爬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夫君,好夫君,今晚歇一歇,我真不行了,你可怜可怜我罢。”
他大概很吃这一套,好心情地揪着我的后衣领,“下来,再撒娇就不可怜你了。”
听到这话,我连忙乖乖地缩进锦被里闭上眼睛,脑子却在飞速地转。
君衡川看着明明就不像一个好相与的,焉知他日后会不会荣登大宝?赵家这般做法分明是将他往死里得罪,我既然说了喜欢他,便得一直装下去,不为赵家,也得为我自己。
2、
休沐这三天我也没见君衡川闲着,愈发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心里对替嫁一事儿更有些慌,汤汤水水的送着去讨好他。
君衡川撂下手中的笔,一把将我捞进怀里抱坐在腿上,声音有些狠却透着无奈,“姐姐就非得时时刻刻缠着我?”
我搂着他脖子,硬着头皮说些腻死人的话,“我好不容易才嫁给夫君,自然,自然想时刻看着,可是烦着夫君了?”
他唇角轻勾,声音沉沉的,“是烦着了。”
我听了自然如蒙大赦,“那我…”以后便不再打扰夫君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他奖励似的口吻,“你以后就坐在旁边乖乖看书,随便做什么,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心一沉再沉,整个人已经有些崩溃,我低下头佯装害羞,“好,一定不打扰夫君。”
用力过猛的后果就是,君衡川办公多久我就得陪多久,日子久了,我偷个懒不去一两次,他就派人把我揪过去,脸色漆黑,声音也掺了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姐姐可是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吓得我连忙搂着他脖子哄,“怎么会?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就是困。”
君衡川听了好心情地啄了一下我的脸颊,指了指一旁的软榻,“困了就在这睡,我找人给你拿毯子来。”
好,贴,心,啊。
迷迷瞪瞪醒来发现自己被君衡川抱在怀里,夜色浓重,而月色皎洁,笼罩在他身上,衬托出几分不似凡人的味道,别样蛊惑人心。
“别看了。”君衡川腾不出手遮我的眼睛,只能开口制止,声音有些哑。
我一时间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等被他扔进榻中,起起伏伏之间,我才知道,他只是好心好意地提醒我别招惹他。
本来日子过得也算不错,除了床榻间,我完全没体会到君衡川的凶名,直到皇后没事找事地将我喊入宫中,要我为他开枝散叶,为他纳妾的时候,风雨就来了。
我从宫中回来,去了书房就被他搂在怀里,他薄唇有些凉,贴着我的,有些关心,“今日被招进宫,可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撑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与我拉开些距离,“姐姐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我舔了舔唇,如实交代,“皇后说要我为你纳妾,你怎么看?”
腰上的手力道明显变紧,“姐姐怎么想的呢?”
我直勾勾盯着他那双多情又蛊惑的眼睛,揣摩他的心思,“都听夫君的?”
变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他,刚刚还笑着,如今嘴角平直,长眉轻蹙,看起来就是一副心情极差的模样,“我要纳妾姐姐也愿意?”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还是决定讨好他,“这是自然,一切都听夫君的。”
谁晓得这句话那么卑微又体贴,却好像把炮仗瞬间点燃,他拎起我的后衣领就将我放在地上,自己站起来背对着我,声音极其恶劣,“出去!”
这一下子将我吓的不敢不从,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往门外跑,门刚被我顺手带上,里面就响起砚台落地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玉裂瓷碎之声,他的凶名一下子形象起来了。
还好动手的对象不是我,还好知道打女人是不对的。
我脚下步子更快,一刻也不敢多听,生怕被他拽回去收拾。心中却是纳闷的很,我这话说的如此妥帖,怎么就叫他不如意了呢?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我没伴过,但我估摸着也差不离了吧。
3、
我好几天没见到君衡川了,毕竟那天闹的很不愉快,他分明是不想见到我,我自然不能上赶着去讨他霉头,他日日宿在书房,我倒是夜里轻松,白日里也能睡到日上三竿,下巴都养圆润了些。
夜里刚刚褪去罗袜爬进床榻,连锦被还没盖上,门就被推开,不轻不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刺耳。
下意识一抖,我半跪在榻中,掉过头去,就看见了一袭红衣的君衡川。
屋子里烛火摇曳,因为要就寝,吹灭了好多,很是昏暗,外头的月光倒尤其明亮,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
他更清瘦了些,肩颈处尤为明显,看起来像外头藏在月影深处的青竹,但眉眼过于艳丽,衬的他更像轻雾行舟时忽逢梨棠煎雪。
我的手不由自主抓紧被子,声音落不到实处,“你回来了啊?”
好生苍白的问候,说出来我便低头缄默,等着他拿我错处,寻我麻烦。
君衡川长腿迈开朝我走来,薄唇勾起,轻声笑着,讽刺又恶毒。
对,就是恶毒。
我腿一软,没能跪住,跌坐在锦被里。
“怕我?”君衡川一条腿跪了上来,卡在我两腿之间,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住我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质问我。
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肯定。
我是怕,但我哪敢承认啊。
我连忙往他身前靠了靠准备环住他的腰,却被他抵住,明明没怎么用力,我却不能再朝前一步,“夫君…”我软着声音喊他。
君衡川眸色一漾,微微弯腰,靠我更近,直勾勾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似的,“说话。”
“我喜欢夫君,怎么可能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小骗子。”他这三个字叫的尤其轻慢,听起来像是在调情,但还是能发现他是认真的。
我心尖一颤,不知是怕的还是别的什么,“真没有,夫君,你那日那般对我,实在将我吓到,我怕再去你面前,会受你厌弃,是以这些日子才…”吃饱喝足,悠闲不已,这八个字我自然是吞进了肚子里去。
君衡川好像信了我的鬼话又没全信,只是压下身子,薄唇紧紧贴着我的,用力研磨,“呵,我看姐姐日日过得都很自在。”
感觉出气氛缓和,我环住他的脖颈,“不养好身子,受不住夫君气消了之后,折腾。”最后两个字实在羞耻,我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脸上也有些热,总归把今天这一遭躲过去才是。
可这两个字不仅仅叫我自己害羞,也叫君衡川害羞,他耳尖肉眼可见地迅速翻红,修长冰凉的手探入我中衣下摆就覆了上来,不轻不重,叫人发烫。
最后被他压入软软的锦被中羞耻地跪着,他身体力行狠戾地教育我,“姐姐还要我纳妾吗?”
这种语气我又不是傻的,自然听出门道,哑着嗓子哭,“我,我自然不想,可夫君要是要,我,我又怎么能拒绝呢?”也不知是被他弄的还是怎么,我声音又软又哀切。
他掐着我腰肢的手力道变重,“我准姐姐拒绝。”
头皮一阵麻,心里又一阵麻。
最后失去意识时,人像泡在蜜里似的,有些奇怪。
等我再次醒来,君衡川还支着身子躺在我身侧,手上把玩着我和他缠在一起的青丝。
“夫君怎么还在?”我看他微红的眼尾,心里有些虚,怕他想不开要白日荒唐。
君衡川大约猜出我的心思,嗤笑一声,掐了一下我的脸,“今日休沐,带姐姐出去玩。”
我听了来了兴致,眼睛弯了起来。
这人倒是靠过来,“姐姐可记得我昨夜说了什么?”
他说了那么些混账话,我哪知道,这般想着,昨日种种浮现眼前,脸色泛红。
君衡川看我这样子略有些危险地,调侃地靠近,“姐姐在乱想什么?是我不够努力吗?”
“不是不是!”矢口否认,生怕一个迟了惹他要证明自己。
“我说姐姐可以拒绝,所以以后姐姐不开心,就都要拒绝,省的也惹我不开心,嗯?”他狭长的眼睛微挑着,翘起来有些生媚。
鬼迷心窍的,我头点个不停,惹得他笑出了声,风流肆意。
4、
被君衡川牵着上街去,玄武街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只是姑娘家爱朝我这出瞟,我倒也理解她们,毕竟我身边这人光看皮相很是不得了。
路过一个做糖人的老爷子,我拽了拽君衡川的袖口,“夫君,我想要。”
君衡川看了一眼被我拉住的袖口,又将视线移到我脸上,声音轻慢,“想要什么?”说的属实暧昧不已,惹人遐想。
我一下子松开了手,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你正经点,我要吃糖人。”
君衡川挑眉,“姐姐起初也不说自己想要什么,怎么还怪我不正经,分明是你同我在撒娇。”说罢也不给我回嘴的机会就往那处走,买来糖人递给我。
我满意地接过继续随着他走,又路过了糖葫芦。
君衡川脸色僵了僵,颇有些无奈地过去,“少吃些糖。”最后还是将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我手上。
等我在麦芽糖摊铺前走不动路的时候,他脸色终于扔了下来,眼睛微微眯起,“赵若桑,你再撒娇试试,现在就把你扛回家。”
“夫君我想吃”这五个字愣是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我只是平静认真地陈述我的要求,他为什么觉得我在撒娇?他有毒?
“我不撒娇,你,给我卖。”我声音抬高两度,特地做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心里还有些虚。
果不其然不能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君衡川气笑了起来,后槽牙咬紧了些,然后化为无奈,“少吃点糖,下次给你买。”说完也不管我的意见,揽过我的腰就走。
不吃就不吃啊,放开啊,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话我不敢说,我腹诽着,就迎面撞到了赵若怡,她脸上带着轻纱,后头跟着两个婢子,看见我和君衡川,微微伏身,“妹妹,四皇子。”
她叫我妹妹真是好生顺口。
我僵在君衡川怀里,勉强笑了起来,“姐,姐去哪?”叫自己的妹妹作姐姐我还是不太自然,没赵若怡有本事。
“去翡翠楼看看,便不打扰妹妹和四皇子了。”说罢赵若怡就欠了个礼,走得极快,到叫我心情一下子落了下来。
妹妹比我想的还心狠。
不对,我已经和赵家没有关系了。
“怎么不高兴?”君衡川看出了我一瞬间的低落,靠在我耳边轻声关心。
我摇摇头,谎话信手拈来,“本来该是我妹妹嫁给你的,我鸠占鹊巢,心里愧疚。”
君衡川听了长眸一挑,笑得有些肆意和得意,显然好心情至极,“愧疚还要嫁给我?这么喜欢?”
怎么这人还蹬鼻子上脸呢!
我抓着他的手憋下一口气,“知道还问!”惹来他一阵朗笑,清润好听,勾魂摄魄。
被君衡川带着去鸿来阁用膳后,本是打算离开,我却瞥见了楼下拐角处赵若怡站在马车前的身影,细细一看,她神色也不是很好。
君衡川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声音有些沉,“你妹妹什么时候搭上二皇兄的?”
他智多近妖,这么一个照面就要给他看出不对劲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莫要乱说坏我们妹妹名份,大约是恰好撞见生了什么矛盾。”
我特地说了“我们妹妹”,一下子将君衡川安抚下来,他声音染上笑意,“那姐姐要不要去帮我们妹妹解决一下麻烦?”
当然不要!
我还没找到理由拒绝,急的脑子都疼了,赵若怡却钻进了二皇子君衡月的马车里去。
气氛瞬间凝固,君衡川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头,却意外地没有为难我说上些什么,反倒是站起身来朝我伸手,“走吧,姐姐,我们回家。”
早知道会遇到赵若怡和君衡月就不该出来!
君衡川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想到这么多吧,我平时表现那么好,恨不得把心肝掏给他,他不会怀疑吧,应该不会。
5、
我心惊胆战过了几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偏偏就在心落到肚子里的时候出了事儿。
正日里头顶着个太阳懒洋洋晃到君衡川的书房,推开门进去莫名的觉得冷了些,我打眼看向君衡川,就看到他长眸阖着,面色冷的能结出冰。
“姐姐来了?”他抬起眼皮子,薄唇微勾,却不算是个笑,有些瘆人。
我差点没站稳,被他吓的。
“夫君怎么了?”我紧紧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一个表情,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直觉告诉我,他知道了,知道替嫁的真相了。
君衡川细白修长的手指在漆黑的檀木椅扶手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姐姐为什么嫁过来?”他声音很轻,好像在调情似的,可灌进我耳朵里,简直叫我胆寒。
我扶着桌子本想挣扎,可是看着他漆黑浓重的眸子,谎话卡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最终垂下脑袋,轻声地哽咽地害怕地道歉,“对不起。”
君衡川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死寂。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掐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我这才发现他双目猩红,薄唇微抿着,显然是怒极,“所以是一直在骗我?”
我半句求饶都说不出来,眼睫不停地颤。
君衡川看我这样,嗤笑一声,声音收了狠戾,似在低叹,“你怎么不一直骗下去。”
听见这句话,我惊诧地看他,他已经松手别开了脸,“出去吧。”这三个字充斥着无奈和疲惫。
我以为是狂风骤雨,谁知道天阴了,雷也打了,雨却不来。
君衡川见我不动作,凉凉的眼风扫过来,我立马回神就跑,出了门去,才会想起来,他最后那道眼神里,似乎有着几不可见又几近破灭期冀,他在期待什么?
回了屋子我心里都是乱的,做什么都不安生,夜间更是翻来覆去,也自然知道君衡川不曾回来。
我和他撕破脸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心里莫名一空。
麦芽糖还没吃呢。
一连五六天我都没见到君衡川,莫名的心情郁郁,懒洋洋地坐在铜镜前描眉,却突然看见镜中映出一道玄色身影。
我心跳一窒,捏着眉笔转身,就看见了君衡川站在我身后,面色冷淡,长眸低垂着,静静地看着我,窗外的破碎的金光落在他脸上,光是瞧上一眼就叫人丢了魂魄。
“我不来找你,你也不知道来找我?”他声音也冷淡,好似冰玉相击,明明没有在质问,但偏偏叫人生怯。
我搁下眉笔还没措辞,他就微微偏过身子不再看我,“晚间宫宴,你快些收拾。”说罢就走到前头的桌前坐下,无聊地翻书,看起来少了几分肆意,多了些君子之姿。
本来穿的素,听说要去宫宴,看见君衡川套了一身玄色绣兰纹的锦衣,我特地绕到后头去换了一身黛紫色宫裙,插上一柄玉兰簪子,走到他面前,“夫君,我好了。”
君衡川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皮子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就目光怔住,耳尖翻红,随后却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朝外走,发觉我没跟上才凉凉开口,“走吧。”
好冷淡。
我盯着他清瘦挺拔的后背,心里有些酸,这可是我第一次特地讨他欢心,而且还是真心的。
坐在马车里,他也是把修长的手指穿过铜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百无聊赖地玩着,也不看我,更不提同我搭话,就连坐的都隔了个人的距离。
我绞了绞袖子,想同他说些什么,嘴微张了几次,就是没话出来,不知道说什么。
君衡川虽然没看我,但好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似的,“不知道说什么就不用说,本来姐姐替嫁过来同我虚与委蛇就够委屈了。”
他声音没什么情绪,凉凉的很好听,可我却听出了里头的讽刺,一时间心里憋闷,嗫嚅了一句,“没有。”嫁给他其实比在赵府开心多了。
只是这次他好像就不似刚刚灵敏,仿佛没听见似的,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分明是不想听我给自己辩解。
我不再吭声,马车里更冷了些,连沉香飘出来都变冷了。
6、
进了宫中,君衡川撩开帘子就跳了下去,负手立在一旁,俨然忘了之前同我下马车时,恨不得将我抱下去的模样。
我扶着马车门看着他,无视蹲在一旁等着我踩的仆从,“夫君,我下不了,接我一下。”
君衡川脚步一动又顿住,眼光扫在了跪爬在地上的仆从身上,“下不来?”
无情!
我手指收紧,抓了一下门框,利落地跳了下来,也没踩那仆从,站在君衡川身边时,明显看见他嘴角扬了起来,大约是看我吃瘪高兴的很。
君衡川身高腿长,今天完全不如往日体贴,也不顾及着我和他的差距,走起路来我跟的实在颇为吃力,心中慢慢地泛上酸意,莫名觉得委屈,突然就想这么停下让他一个人先进去好了,省得我跟的腰酸腿痛。
可是一抬头看见他冷淡疏远的侧脸,又明白在这禁宫深处,可由不得我耍脾气,也没人会惯着,就像从前在家的每一次,我忍下了委屈,目视前方,脊背挺得笔直,不叫人看出一丝错处。
谁晓得身侧这人步子倒是慢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虚扣着我的手腕,声音染了些恼怒,“姐姐就不知道求我?”
明明已经将心里的酸涩忍下来了,但就是那种不被关心还好,一旦被关心了,反而憋不住似的,我起了气性,摆了脸子,“夫君也知道我跟着吃力,还要故意不体贴人,我哪敢求夫君,平白惹得厌弃。”
“呵,阴阳怪气。”君衡川扣着我的手松开,长袖一甩,不轻不重地说上一句,气氛以他为中心,瞬间冷了下来。
到了御花园,看见这群世家小姐公子,和坐在上首的皇后以及君衡月,我才知道原来今儿是给君衡月选妃的?
皇后瞧见我们来,抬手招了招,等我两到了跟前,她才开口,“川儿,成婚也好些日子,何时能有个孙儿给母后瞧瞧?”
君衡川笑着回她,“母后莫要着急,还是等皇兄先找到心上人要紧。”
母慈子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君衡川是皇后儿子。
君衡川母亲只是个地位低微的美人,生下他就死了,皇后把君衡川接到膝下教养,挣得个贤后名声,叫君衡川为君衡月披荆斩棘。
皇后如今没问我何时为君衡川开枝散叶,大约是想着要给他纳妾了吧,那日也只是提点提点我罢了,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指甲陷进了掌心。
瞧了一眼君衡月,就看到他一身白衣坐于一旁吃着酒,清清冷冷的,目光不曾落在任何一处。
“月儿可有看上的姑娘?”
“不曾。”
“母后倒是觉得陈将军家的姑娘不错,月儿怎么看?”
“不错。”
这般对话听得我心里难受的很,赵若怡好歹是我妹妹,喜欢君衡月到了这个份上,却还是妾有意,郎无情?
赵家的背景要攀天家,也不是不可,君衡月哪怕提上一提,皇后也该考虑的啊。
皇后娘娘乏了倒先离开,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君衡月冷的真的跟天上的月亮似的,没人敢接近,君衡川又凶戾得叫人害怕,亭中便就只有我们三人。
我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君衡月,挪了步子靠过去,“皇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君衡月闻言抬头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散发着冷气的君衡川,唇角勾起,颇有股韵味,冰川融化的模样岂能不叫人侧目呢,“好。”
说着君衡月就放下酒杯朝外走去,我也亦步亦趋跟着到了一旁的桃林里,不深不浅,叫外头的人看见却听不见。
“皇兄与姐姐……”我下意识绞着袖子却被君衡月打断。
“姐姐?”君衡月冷淡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透着一股子嘲弄。
我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撞进了他寒潭似的眸子,君衡月毕竟和我毫无关系,下意识就想跪下求饶,被他一把抬住手臂,“弟妹和川儿好好过,手就不要伸太长了。”
说罢就甩袖离开,留我一个人扶着树干缓神。
“赵若桑!你当着我的面就勾搭别的男人私会了?你真当我死了?”君衡川推着桃枝踩着落花就进来,眼角眉梢流出生动的风情,虽然是气的。
我一把扑过去搂住他的腰,“他,他,他知道了,知道我不是妹妹。”
君衡川身体明显僵住,然后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的头,“没事儿,他不会怎么样的。”
我顺着他的腰扶住他的肩膀看着他比头上桃花还明艳的眉眼,“妹妹怎么办。”
“你管她怎么办!她本来就是用你的身份接近君衡月的,所以你以后给我离君衡月远点。”君衡川眉心折出一道痕迹,看起来颇为不悦。
听他这意思还是君衡月暗恋我不成?简直荒唐,刚刚那厮差点没嘲讽死我,还不如君衡川看起来喜欢我呢。
“你想多了。”我撇了撇嘴角,缓过气来将手从他肩膀上拿开。
被他一把扣住腰肢,恶狠狠问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你见皇兄貌美不肯同意?”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脾气,我一脚踩住他的鞋子,一把把他推开,“你简直荒谬!”说完就往外走,也不管后面那个怒火中烧的疯子。
7、
这一趟来了宫中之后,我与君衡川的关系进一步变差。
原本是他单方面不理我,现在我也不是很想理他,他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虽然骗了他,但也不是什么朝秦暮楚,朝三暮四之流啊!
只是没想到赵若怡差人给我送了信,求我最后帮她一个忙,帮她见上君衡月一面,最后一面,若是无用,就听爹娘的,出嫁去。
我原以为,赵若怡是厌弃君衡川,今儿也算明白,她是被情字折磨。心里莫名的酸,大概是双生子的缘故,更能体会对方心中苦楚。
我答应了。
答应了自然就得去找君衡川和解,不然私下找君衡月还不知道被他怎么说呢。
特地熬了一盅参汤,又做了一碟桃花酥去了书房敲门。
“进。”君衡川极为冷淡的声音传来。
我应声推门,他抬头与我视线相撞,似乎没有想到是我,眸光跳动了起来,瞧着很是勾人。
“姐姐怎么来了?”君衡川声音染上一丝笑意和娇气,好像在撒娇似的。
他态度放缓,我心里也好受了许多,觉着等会求他不是个难事儿,笑的明亮起来,“给你做了吃的,你来尝尝吧。”说着就将汤和糕点摆下,坐在一旁看他用膳。
他长得漂亮,用膳的模样也斯文,瞧着温顺可人,没有半分外头传的凶戾模样,叫人心生欢喜。
君衡川放下勺子,拿起一块糕点塞在我嘴里,我爱吃甜,自然没有拒绝,一下子被他捞进怀里抱坐在腿上,他抬起眼皮子笑着看我,“可好吃?”
感情拿我试味道的。
“自然好吃,我手艺很是不错的。”
君衡川闻言眼睛一弯,“是吗,我尝尝。”
我听了就要转身拿一块递给他,谁知却被他掐住下巴转了过去,他冰凉的薄唇覆过来,攻城掠地,最后气喘吁吁地被他放开,他才掐着我的脸,轻声笑,“是很好吃。”
我忍不住垂下脑袋掐了一下他的腰,看他心情好,就和他提了要求,“夫君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听到这话,君衡川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声音明明染着*,也透着冷淡,“什么事?”
“妹妹,想最后一次见见皇兄,我们能不能帮帮忙?”我看他态度不好,可想着来都来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所以,你来找我,其实是为了你那妹妹?”君衡川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是吗?算是,又不算吧。
“我可以自己帮忙的,我不是怕你生气吗,我就来找你了。”我环着他的脖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为自己解释,我还是挺在意他的情绪的。
谁知道这人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笑得极度讽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赵若桑你是真的没有心,你就是一个骗子。”
我被他这态度吓得一颤,“我骗你什么了?”
君衡川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很轻,但并不温柔,“你说你骗我什么了,嗯?”
骗他我故意要嫁给他吗?我也是为了活命啊!
“我也是为了活命啊。”我垂下眼睫,低声做最后的挣扎。
这几个字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君衡川将我推开,猛地站起来就朝外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别再来找我,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跟我交代,也不用讨好我!”
我扶着桌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清瘦挺拔,好看孤寂。
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我也没忘了今天的正事,索性在书房写了封信差人交给君衡月。
事儿办完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不想见我了。
8、
本来心里就憋闷,也不知怎么我和君衡川如今关系不好的事儿穿了出去,被皇后叫去宫中谈话,表面上是要我和君衡川好好的,实际上还不是要我给她纳妾。
甚至怕我不依,把画册都揣给了我,要我回去和君衡川一起看,说是调节夫妻感情,这夫妻感情是这么调节的吗?
我坐上马车恨不得抓烂了车里的貂绒垫子。
虽说君衡川不想看到我,但这事我总得亲自跟他谈吧,这么想着我就去了他的书房,也没敲门直接进去,主要是怕他不让我进来。
好些日子没看见他,这人坐在桌前提笔看着奏折,半开的窗子撒进来一片金光,衬得他好似九天之上的轻雾,高远缥缈,推开一看,里头竟是灼灼桃花,美艳夺人。
听见声响,他抬头看来,发现是我,眸光闪动,最后又归于沉寂,“你来做什么?”
我把画册摊开放在他面前,“母后,叫你纳妾。”
君衡川眸光落在桌面上的美人图中,手中的朱笔硬生生被折断,他薄唇轻勾,看起来肆意又风流,“都不错,我都喜欢。”
我心中一酸,看着他被断笔刺出星星血迹的手指,质问道:“那你作什么折断朱笔?”
君衡川轻笑一声,再也没忍住,一把将我抓过去按在檀木椅中,跨坐在我身上,挑着我的下颚,眉目满是狠戾和受伤,“我告诉姐姐作什么?”
说着他灼热的吻就烙在了我的颈侧,修长的手也解开我的腰带,探了进去,极其灵活的游移,最后覆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揉捏。
最后我被他弄得忍不住叫出了声,君衡川薄唇狠狠压着我的,“姐姐可别叫这么大声。”
我攀折他的脖子勉力回应他,“你喜欢吗?”
“姐姐觉得呢?”君衡川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用凶狠的动作告诉我他的心思。
最后累的眼皮子都睁不开,我还是拽着君衡川,“你不要纳妾好不好,我们努力生个孩子。”
“姐姐在说什么?”君衡川为我清洗的动作顿住。
我一手攀着浴桶的边缘支起身子看他,“你不要纳妾,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什么?”君衡川眸色太深了,看得我头皮一阵麻,但我还是顶着压力说出了口,“不喜欢你有别人。”
他清朗的笑声钻进我的耳骨,叫我连尾椎骨都是麻的,谁料这人一把将我捞出来,“先不洗了。”然后就吞了我的惊呼。
和君衡川缩在书房的小榻中,他掐着我的腰,这才慢慢盘问,“姐姐为什么不喜欢我有别人?”
我以为他要我给他一个理由才同意,心里泛酸,“你之前明明说了,我不喜欢就可以拒绝的。”男人的嘴可真是骗人的鬼。
只听耳边响起一阵嗤笑,“惯会撒娇,我何时说不同意了?”
这话我自然听了高兴,撑着他的肩膀起身,“那你是同意了?”
“姐姐连书房重地都粘着我做这等子事,我哪有精力纳妾呢?”君衡川细细地咬着我的耳垂低声笑我。
我听了羞得掐着他的腰,“分明是你!”
君衡川一把抓住我的手,直勾勾地看我,“夫妻吵架床尾合这套在我这里是不适用的姐姐,你想清楚,我前些日子问你的话,该怎么答。”
我整个人僵住,好小肚鸡肠的人,我不就成婚的时候为了活命骗了他吗,他要我怎么办吗,这欺君之罪,我还得拿九族来还吗?
“你要我怎么办吗?我骗都骗了,你总不至于舍得我死吧?”我酝酿出眼泪要和他撒娇求饶。
谁知道君衡川咬着牙吸了一口气,显然是气急又拿我没办法,“有时候觉得姐姐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姐姐是个傻子。”
这话听得我自然不依,我打小就聪明!
我睁着泪眼瞪他,“你在说什么?”
“姐姐是不是在装傻?”君衡川掐着我脸侧的肉,挑着眼睛问我。
我真不知,但我不是真傻。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烦的我皱起了眉头。
君衡川盯我看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耳尖翻红,声音也有些哑,“当初骗我说喜欢我,现在呢,可还在骗我?”他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低,似乎羞极。
我瞬间就懂了,脸上也开始烫了,说话也有些结巴,“自,自然不敢骗夫君?”
他眼睛里像盛着漫天星河,亮的晃人眼睛,“当真?”
我抬起下巴就吻他,“特别真!”
君衡川难得温柔,细细地,柔柔地亲我,“我也是,喜欢姐姐,特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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