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在《淮南子》(《岁时广记》引)中有“鸟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的描述,《风俗通》(《岁华纪丽》引)中亦有“织女七夕当渡河, 使鹊为桥”的记载,由此可知在汉朝民间已形成完整的鹊桥相会故事。但通过阅读汉魏两晋南北朝的诗歌,不难发现鹊桥这一意象并未完全为主流文化所认同。直到唐朝,鹊桥意象才被确立为七夕诗中的核心意象。本文以历时性的眼光考察牛郎织女在古诗中走过的路,此外还回答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是鹊桥,牛郎织女为什么最终通过鹊桥相会?
一、牛郎织女故事入诗及鹊桥的确立牛郎织女的故事在叙事上可分为四个阶段:织女下凡洗澡,牛郎偷衣服;牛郎织女结为夫妻,生下小孩;夫妻分离;七夕相会。前两个阶段的故事趋重于情节,较少为诗人所引。夫妻分离和七夕相会则因具伤感的审美特征及丰富的文化内涵,为诗人们所青睐,从而进入诗歌,由俗文化变成雅文化。
牛郎织女最早出现在《诗经》中,《小雅·大东》有诗云:维天有汉, 监亦有光。 彼织女, 终日七襄。 虽则七襄, 不成报章。目完彼牵牛, 不以服箱。但值得注意的是,这首诗中的牛郎织女虽然拟人化了,但它们之间其实还没产生关系,作者只不过想借此讽刺世俗中不干实事的当权者。也就是说,此时的牛郎织女还只是陌路人。《周广·汉南》中的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一度被认为讲述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但经考证这首诗讲的应是民间现实故事。
到了汉朝,才真正出现以七夕故事为题材的诗歌。汉朝和魏晋的诗人们多注重夫妻分离这个阶段,如《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所云: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又如曹丕的《燕歌行》所云:明月皎皎照卧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又如晋朝王鉴《七夕观织女》中所云: 牵牛悲殊馆, 织女悼离家。一稔期一宵,此期良可嘉。
到了南北朝,诗人们开始关注牛郎织女如何相会,但相见的方式并未达成共识。如范云在《望织女》中用的是精卫填海的神话:盈盈一水边,夜夜空自怜。不辞精卫苦,河流未可填。寸情百重结,一心万处悬。愿作双青鸟,共舒明镜前。此外诗人虽写夫妻相会,但并未提及相会的方式,主题亦在讲述聚而后分之悲愁。如梁何逊《七夕》:来欢暂巧笑, 还泪已啼妆。 别泪不得语, 河汉渐汤汤。
到了唐朝,牛郎织女通过鹊桥相会在诗人们间达成一种共识,鹊桥这一意象开始广泛地出现在七夕诗中。如李峤《奉和七夕两仪殿会宴应制》:灵匹三秋会,仙期七夕过。查来人泛海,桥渡鹊填河。帝缕升银阁,天机罢玉梭。谁言七襄耠,重入五弦歌。又如徐凝《七夕》: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又如刘威《七夕》:乌鹊桥成上界通,千秋灵会此宵同。云收喜气星楼晓,香拂轻尘玉殿空。又如林杰《乞巧》: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又如李贺:别浦今朝暗,罗帷午夜愁。鹊辞穿线月,花入曝衣楼。
到了宋朝,鹊桥这一诗歌意象更是演化出了词牌名“鹊桥仙”。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即是此词牌的杰出代表: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
此后鹊桥不仅成为七夕的代名词,更是成为诗词文化中一个重要意象,乃至成为中国传统文化极具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知其然亦须知其所以然,在此还需追问一句,为什么牛郎织女最终是通过鹊桥相会的?
二、鹊桥的成因在《中国的神话世界》一书中,王孝廉先生曾对鹊桥成因做出这样一种解释:鹊是栖息于中国全境,常在固定的季节群飞;鹊阵群飞是遮云蔽日的一大片,有如空中架桥,于是民间的人们看到七月飞来的鹊群,就认为鹊是为七夕织女渡河会牛郎架桥来的吧?这个说法从自然现象出发,虽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想要用此来解释七夕鹊桥的成因却显得牵强附会。不过其中提到的“鹊是栖息于中国全境”这点值得注意,因为这指出了鹊在民间拥有群众基础。只是拥有群众基础的动作远不止鹊一种,而水族类动物(如龟)明显要比飞禽适合架桥,所以还得从传统文化的角度探析鹊桥的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