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楼头弟兄4个,清一色光棍。
门楼头在家排行老二,没有姐妹。其貌如何?顾名思义,他长有很大的门楼头(老家话的意思是,额头向前突出)。
门楼头的头上有几片斑秃,没有一根头发,黄里透着红,让人看了十分刺眼。有些和门楼头平辈的嫂子们,说话比较损,有时会说他:“你那门楼头上的头发,让老鹰给凿(老家话是“啄了”的意思)了吧。”为了遮丑,一年四季门楼头都戴着一个深色的帽子,帽檐总是有半拉向下耷拉着,如果走路快了,耷拉的帽檐会小幅忽闪忽闪的。门楼头可能是扁平足,走路还撇拉脚(老家说的是脚外八字),但左右脚往外撇的程度是一大一小,走起路来总是一歪一歪的,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自从赵本山在电视上火了以后,我总觉得,赵本山扮演的形象,原型就应当有门楼头的份,看了小品《红高粱模特队》中赵本山扮演的那个土领队的形象,我常常想,莫不是赵本山的家乡也有一个“门楼头”不成?
门楼头本事不大,本质不坏。说话秃嘴短舌的,发音总是不清楚,还带点结巴。有时一着急,说话眼睛总是不停地眨来眨去。有一次,邻居家儿媳妇和婆婆吵架,门楼头去劝架,说:“别吵了,我大娘跑、跑、跑前跑、跑后的,究、究竟为谁?还不、不、不是为了你们啊。”吵架的儿媳妇,看门楼头边说边急得结结巴巴、眼睛频率很高的眨着,逗得哈哈一笑,架也不再吵了。
门楼头打了一辈子光棍,但有过一二次艳遇,有一次婚姻差点就成功了。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门楼头二十大几岁,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门楼头到山西做了半年黑包工。挣了多少钱没有人知道,只知道过年前回来了,他穿了一件学生蓝的棉大衣,在村里晃来晃去的。因为当时人们条件差,没人能穿得起棉大衣,所以他这件学生蓝棉大衣走在街里的确有点夺人眼球,尽管现在回想起来更像小丑。更让人感到可笑的是,他没有手表,却把一串手表链戴在手腕上,明晃晃的,冒充有手表的。
门楼头的苦心没有白费,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这对象是邻村一个半傻半瘫的女人。有道是饥不择食,贫不择妻,门楼头弟兄四个年龄都不小了,没有一个找对象成功的,他爹娘沉不住气,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到公社领取结婚证那天,他爹到我家借小拉车,意思是让门楼头拉上半瘫的对象到公社领结婚证。我爹问:“给儿子说上媳妇啦?”他爹无奈地说:“别提了,丢他娘的人哩。”
门楼头拉着半瘫对象来到公社,办结婚证的干部一看,和门楼头说:“你怎么要娶这么一个人啊,你小伙也不赖,年龄也不大,娶这样一个人干什么啊!”门楼头一听,又反悔了,结婚证没有领,直接用小拉车把对象送回了娘家。路上,半傻半瘫的对象不断高声吆喝:
“门楼头,你丧了良心啦!门楼头,你丧了良心啦!”
这件事在村里也算是稀罕事,一些坏小子们,还有门楼头的平辈嫂子们,喜欢开门楼头的玩笑,常常拉着长声吆喝:“门楼头,你丧了良心啦!”遇上这个事,门楼头不急也不恼,偶尔回击一句:“臭娘们,我沾你什么便宜了,跟大家说说。”
这桩亲事以门楼头“丧良心”告终以后,好多年没有人再给他提亲。一直到他五十来岁,有人给他送到家里一男一女,女的四十多岁,说是离婚了,出来找对象,男的说是女的表哥。门楼头把这俩人留在家里,好吃好喝招待了几天,一天晚上女的答应和他同床过夜了。第二天,女的表哥找借口拒绝了门楼头结婚的要求,要带着女的离开。门楼头一看这俩人是专门出来放鹰的,拦也拦不住,就和那男的要饭钱。
男的说:“你让我们吃什么了?不就是几碗面条吗?能值几个钱?还好意思要?”
女的说:“要饭钱?你赔我青春费。”
门楼头无奈,只好放人走了。
从此后,门楼头的桃花运就永远结束了,直到他五十多岁去世。
一辈子没有找上媳妇,还留下了“丧良心”的名声,你说门楼头冤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