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奥会期间,我们除了关注运动员的成绩,其实我们还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与俄罗斯签署了天然气采购合约。在此敏感时期,共同签订天然气采购合约,一方面是我们不畏惧强权,顶着漂亮国压力,坚定支持盟友俄罗斯,同时这也是一个好的契机,完成我们在能源安全上的部署。
中俄两国第一次签订天然气采购合约是在2014年,看似你情我愿的生意买卖,其间却经历种种磨难,谈判僵持长达十几年的时间,期间还有日本人的搅和。如果不是俄罗斯石油处在转型困难时期,一时之间还很难打破僵局,实现彼此的信任,建立长期的合作。
在第一次《中俄东线供气购销合同》的时候,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没有对外公布采购价格,之所以不公布价格,是因为这项合作遭受到俄罗斯国内“资源民族主义”的影响。
什么是“资源民族主义”呢?或许大家对此没有概念,然而在俄罗斯这个词却非常敏感,究其原因,还是那段“沉痛的过往”。
在原戈尔巴乔夫时期,为了推动苏联经济体制改革,一群青年人成立了改革派,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青年改革派。后来苏联解体,Y利钦上台,任命青年改革派*盖达尔为副Z理同时兼任财政部长,主持俄罗斯经济改革。
青年改革派所主持的改革就是我们所熟悉的“休克式疗法”,休克疗法,顾名思义,就是让整个国家处于短暂的休克,从而铲除传统的体制,在一片干净的地基上建立市场经济秩序。
这一剂猛药,在没有经过任何临床试验的基础上,就开始在俄罗斯大面积推广,非但没有让俄罗斯走出经济困境,反而让俄罗斯通货膨胀更加恶化。短短两年的时间,消费品上涨了20倍,能源价格更是上涨了30倍,普通百姓家庭财富被这场灾难洗劫一空。
青年改革派认为,仅仅用休克疗法还不可行,还需要把公有制经济转型为私有经济,也就是要把国有资产私有化。于是俄罗斯卖掉了4.6万家的国营商店以及服务企业,可是私有化过程中如何保证公平呢?当时俄罗斯国内没有哪个私人企业能够吞下这么多国有资产,此时老百姓在巨大的通货膨胀之下,早已一无所有。
即然没有人能够买得起,那么就把庞大的资产无偿分给俄罗斯人民,给每一个俄罗斯人发放一张1万卢布的股权证,老百姓只要拿着这个股权证就能够换取企业的股票,也可以直接兑换成现金。
按照青年改革派的设计,1万卢布的股权证能够购买一辆小汽车,然而普通百姓并没有人能够认识到股权证的价值,刚从银行领完股权证,就转手给卖掉了,在短时间大量抛售股权证,导致这些股权证只能买一瓶伏特加和几片面包。
在此过程中,西方资本家们却看到其中的商机,最后这些股权证都落到西方大资本家手中,其中瑞士信贷就购买了10%的股权证。同时俄罗斯寡头们,通过与国外资本合作,购买了大量的股权证。
其实第一批拍卖的资产并不包括石油、天然气、电力、矿场等能源资产,可是后来这些国有企业,在巨大通胀下,经营也逐渐出了问题,于是俄罗斯寡头们,通过贷款拍卖经营权的方式逐渐掌握了这些能源企业的经营权。
从现在视角看,寡头们的手段并不高明,以贷款为诱饵,让国有企业出让经营权,当国有企业无力偿还贷款的时候,就会把股权出让给这些寡头们。虽然是公开拍卖,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外界资本不熟悉企业内部管理情况,不敢贸然出手,这也给这些寡头们有可乘之机。
这些寡头们通过“贷换股”的方式,逐渐把国有自然资源类企业也收入囊中,比如,俄罗斯最大的石油企业尤科斯公司,它的产油量占俄罗斯总产油量的将近三分之一,而霍多尔科夫斯基仅仅用3亿美元,就获得了尤科斯公司78%的股份。
当两年之后尤科斯上市时,公司总市值高达70亿美元,霍多尔科夫斯基2年获得了50多倍的收益。更加讽刺的是,就连最初的3亿元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从公司内部划走的,相当于左手倒右手。
这些寡头们除了耍手段获得巨大经济利益,同时还左右国家的Z治,比如在Y利钦与久加诺夫竞选过程中,寡头们利用所控制的电视台以及报刊支持Y利钦。因此我们可以看到,Y利钦的反对派除了被媒体封*,就是竞选途中出现诡异事件,比如久加诺夫原本定在大学里的演讲,莫名其妙就被取消了。
俄罗斯这段历史,就像中国近现代的“半殖民地”历史,成为他们的敏感的神经,谁都不敢去触碰。因此在处理俄罗斯石油问题上,俄罗斯石油一直担心遭遇“资源民族主义”的阻挠,而激起民怨。
当然中方也不希望利益受损,早期谈判过程中,中方坚守的底线价格是250美元/千立方米,而俄罗斯方面期望的合同价在350美元/千立方米,做到与欧洲所供天然气价格持平,两边在价格上僵持不下。
在双边国际关系当中,国家的经济利益是优先考虑的因素,但是战略利益也同等重要,因此在审时度势的基础上要适当妥协才能实现共同的利益。最后谈判的价格,我们从外部公开资料上很难获得,但是却有效促成了我国能源安全的布局。
中国石油对外依存度目前已经超过70%,到了2030年还会超过80%,其中绝大部分原油要通过海上运输,最大的隘口就是马六甲海峡,如果漂亮国封锁马六甲海峡,无疑增加中国石油运输的安全。因此构建陆上石油运输通道,成为当下能源安全的首要任务。
除了哈萨克斯坦通往新疆的中哈原油管道,缅甸通往云南的中缅原油管道,剩余两条均在俄罗斯境内,现在两条管道每年能够往中国输送3000万吨原油。未来随着北冰洋冰盖面积缩小,北极航道也成为避开马六甲海峡的一条不错的选择。
能形成今天这样一个四通八达的石油运输线,期间双方付出的艰辛与努力,我们局外人不得而知。
其实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就输油管道问题与俄罗斯进行磋商,希望西伯利亚输油管道通到大庆,然后经过大庆油田炼化之后,再输送到国内。
大庆油田从当初开采时自喷,然后慢慢过渡到抽采,直至注水开采,后来甚至加入化学试剂将石油从岩石缝当中洗出,石油开采难度越来越大。为了缓解大庆石油产量下降的问题,将俄罗斯西伯利亚油田石油输送到大庆,成为不二之选。
最初设计的路线是从泰舍特路过贝尔加湖之后到大庆,贝尔加湖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也是俄罗斯重要的自然保护区,很多俄罗斯人夏季来此避暑胜地,因此担心如果油管泄露会遭致污染,这一方案面对俄罗斯国内环保压力,随后被否决了。
同时俄罗斯国内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要求石油管道在建设过程中要考虑日本、韩国等国家的管道需求。也是在这一时期,日本提出了“安纳线”,路线从伊尔库茨克州安加尔斯克油田出发,沿着贝加尔至阿穆尔大铁路和中俄边境地区,通往俄罗斯远东港口纳霍德卡。这条线路可以让石油管道能够从太平洋岸边的纳霍德卡港出发,将石油输送到其他国家。
被日本这么一搅和,石油管道问题就这么一直拖到2004年。2004年年底,尤科斯公司公开拍卖尤甘斯克油气公司76.79%股份,以解决尤科斯财务问题,于是俄罗斯石油公司通过子公司贝加尔金融集全部收购这部分股份。可是俄罗斯石油公司短时间筹措不到足够的资金,于是想用“贷款换石油”的方案,希望从中国贷款60亿美元。
抓住了这次机会,2005年,中石油与俄罗斯石油公司签署了《关于进口4840万吨俄罗斯原油的长期贸易合同》,根据合同内容,先期将通过铁路运输的方式,向中国提供4840万吨原油,从而偿还60亿美元的贷款。
后来俄罗斯石油公司谋求上市,寻找战略合作伙伴,中方为了防止内部恶性竞争,让中石化等国内企业退出,中石油购买大量俄罗斯石油公司的股票,即保证了中方利益,又建立了战略互信,为之后中俄两国能源合作铺平了道路。
整个过程我们可以看到,两国在能源上的合作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简单,尤其是国内舆论的压力。俄罗斯担心“资源民族主义”,中方也担心购买原油过贵,成本难以消化。但是在国家能源安全大局下,最终还是促进这桩交易。
为了消除外部因素的干扰,服务于大局,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买卖合同细节对外保密,包括谈判细节、采购价格等,可见处理这类国际事务需要多么小心谨慎。随着合作的深入,两国石油价格逐渐形成了共识,除了参考北海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同时还参照国际原油供需情况等,价格也逐渐趋于稳定。
同时我们也看到,通过能源合作,中俄两国也实现了战略互信,在对抗来自漂亮国压力的时候,能够抱团取暖,共渡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