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竹篮蹲在青石板前,祖父正用铁铲给坟包培土。潮湿的泥点溅上他老式中山装下摆,倒像是给素色衣料绣上了暗纹。四月的山风裹着香烛味往鼻孔钻,我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别对着祖宗牌位打喷嚏!"老爷子头也不回,铲子精准指向东南角,"你太爷爷当年可是十里八乡的神射手,当心他拿弓箭戳你脚底板。"我望着碑上模糊的"光绪二十年生"字样,突然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这场祖孙对话发生在去年清明正午。彼时我正试图用"公司要加班"的借口逃过家族扫墓活动,却被祖父当场识破。老人家往香炉里插三炷香,烟雾缭绕中开始他的哲学课:"你们年轻人扫墓就像打卡网红景点,拍个照发朋友圈就算完成任务。可对我来说,这是给爹妈汇报家庭年报的述职会。"
真相在燃烧的纸元宝中浮现。原来祖父坚持扫墓,是要给长眠的父母"修修补补"祖坟,顺便把儿孙近况写成纸质版PPT烧给他们审阅。他边往火堆里扔金箔纸别墅边嘟囔:"你爸现在连糯米都蒸不熟,去年祭祖的八宝饭还是我亲手做的。"火光映着他花白的鬓角,我突然发现祖父弯腰时像极了老宅院里那棵歪脖子枣树。
这场扫墓革命的导火索,正是我试图用"代客祭扫"服务蒙混过关。祖父的回应堪称家族版《百年孤独》:"等我和你奶奶住进这小土屋,你爸保准年年扛着铁锹来听我们唠叨。到时候你带着孩子站在这,准能听见我在坟头喊'重孙女的数学作业写完没'。"
如今我的扫墓装备已升级为多功能登山包,里头除了传统贡品,还塞着平板电脑,准备给太爷爷播放奥运射击比赛集锦。毕竟按祖父的说法,祖宗们在天上搞不好正组着养生局,随时等着查收人间快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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