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腹部的冰裂纹正吞噬暮色,裂缝里游出三千年窖藏的凉。田垄切开大地的肌肤,新翻的伤口蒸腾腐殖质的腥甜,蚯蚓在断章处编纂无字史书。
犁铧锈迹中析出盐粒,与耕夫指缝渗出的汗珠在黄昏达成契约。晒谷场上金箔翻飞,石磙碾过时爆出阳光的脆响,谷壳与蝉蜕在东南风里私奔成旋涡。
蚁穴穹顶垂落钟乳,工兵用颚衔来月壤修补裂缝。陶轮旋转的漩涡里,指纹与年轮同频震颤,泥胎收缩时析出的叹息凝成釉上冰花。断墙根冒出的菌伞举着伞骨,伞面拓印着昨夜路过的貘的蹄印。
根须在黑暗里刺绣,银线穿透岩层的经卷。瓦当兽纹口中滴落的檐溜,正将青砖沁染成青铜器皿。陶坊地窖的酒瓮鼓腹轻颤,封泥裂缝渗出秫秫发酵的梦呓。
夯歌声碎在版筑夹缝,每粒砂都在甲骨文里寻找母语。沙漏腹腔涌动的褶皱,裹着楼兰姑娘发辫间跌落的茜草红。犁痕深处沉睡的陶俑,掌心仍攥着稗草与麦芒角力的残局。
腐叶在沟渠签下遗书,碳化的经络化作春蚓的食粮。晒场边缘的陶瓮张开豁口,接住流星坠落的骨灰,与风*牛蒡种籽在瓮底酝酿下一个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