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靖
封面新闻记者 刘可欣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供图
“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郑板桥爱竹的清瘦，赞其似君子般豪气凌云。以竹作鱼竿，傲然立于秋风之中垂钓。竹子手感轻盈，富有韧性，取材方便。因此，早在两千年前，人们已经开始使用竹子制作钓鱼工具。现在，四川地区依旧保留着这一古老的技艺。八月初，封面新闻记者走进市级非遗项目原竹鱼竿非遗传承人谭靖的工作室，一探这个充满巧妙智慧的工具。
工作室中正在制作的鱼竿
选竹子需得四个标准
特定的箭竹珍贵难寻
原竹鱼竿，通体选用原生竹子制作而成，部分鱼竿的把手会选用木头进行加工。发展至今，原竹鱼竿早已脱离了早年间粗糙的制作手艺，成为了兼具实用性和收藏价值的艺术品。谭靖从小就喜欢钓鱼，也看着父亲做鱼竿。“小时候做鱼竿，刀片划斜了，割到了手，现在这里还有个疤。”谭靖伸出手来，大拇指的中间有一条深深的痕迹。谭靖是跟着父亲学的手艺。但做出来的鱼竿不够精美，他便自己找资料、精进手艺，甚至还要自己制造工具。因此在手艺人里，谭靖也算一个例外。
谭靖的工作室门前，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采访期间，一直有人在钓鱼。谭靖介绍，四川本土的鱼竿，大都是“鲫鱼竿”，用来钓一些鲫鱼、草鱼之类的鱼。后来人们逐渐接触到新钓法，原竹鱼竿的品种也有所增加。“不同的竹子，要用来做不同的鱼竿。比如说锥度大的，我们就用来做路亚竿，比如我手里这支，我打算用来做冰钓竿，送给朋友。”谭靖拿起工作室里的一支鱼竿讲道。
原竹鱼竿成品
工作室中有一个四五层的架子，上面放满了原竹鱼竿的材料：竹子。上层的竹子颜色统一，通体偏黄，无斑点，表面光亮。二层的竹子则有一些斑斑点点，颜色深浅不一，光泽度略逊于上层的竹子。谭靖介绍，目前原竹鱼竿最常用的两种竹子，就是这两种。上层的竹子是矢竹，原产于日本，现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有引种。下层是四川本地产的竹子，叫箭竹。“以前我们做鱼竿，矢竹很难找，要去浙江、安徽这些地方购买。价格也很贵，10元一根，买100根，只有20根能用。但是现在我们自己在邛崃种了十几亩，今年已经去收过一回了。”
箭竹的外观颜色不统一，表皮也不如矢竹坚硬光滑，在采摘过程中容易被划伤，这些特点让它无法成为最理想的材料。但好在，在龙门山断裂带地区海拔1500米的山上，箭竹极易寻得，这也让它成为了原竹鱼竿的重要材料之一。据谭靖介绍，箭竹有一种变异种，非常适合用来做鱼竿，却很难找到，全靠运气。这种变异的箭竹竹节非常短，长得不高，上下两头的粗细差别较大，很适合用来做鱼竿。“我做鱼竿十几年了，也只攒下差不多这么些。”谭靖指着大约20根有余的短竹子说道。
选择原竹鱼竿的材料有四个标准。一是没有虫洞。二是要看竹子的直度。虽然可以在后续烤制的过程中，手动调直竹竿，但在使用的过程中，水分也会逐渐进入到竹子里，鱼竿还是会慢慢变弯。因此，生来就笔直的竹子，最适合做鱼竿。三是看圆度。每一根竹子都要用手去摸，筛选出最接近于圆的那些。四是看韧性，韧性好的竹子，才能承受得起钓鱼时的重量而不断。
原竹鱼竿成品
鱼竿制作大同小异
不同的是制作者的理解
“有些人可能觉得，我们做鱼竿都是用一根竹子，其实不是的。我们的素材只选用生长在地面以上一米多的部分，再来进行匹配。”竹子的搭配，要考虑到材料的长度、韧性、粗细和美观。能够从品质合格的竹子中，找到互相能够配对的竹子，已经很难了。“竹节与竹节还要相对，比如说这两根，看起来更工整好看。”谭靖从桌上拿起两根竹子讲道。在工作室摆放着大大小小、将近百根的竹子，哪根竹子有划痕、哪根竹子比较完美、哪根竹子能够跟哪根竹子匹配，他都了如指掌。
匹配好了后，就要对选好的竹子进行清理。“先把竹子的侧枝、箨（tuò）环、灰尘、泥土都清理掉之后，再用炉子来烤。”这一步，就是“烤直”，将每根竹子弯曲的地方，调整到统一的垂直方向上来。“竹子在火烤的时候，会渗出一层油，用毛巾擦掉以后，就把灰尘等脏东西带走了。”谭靖解释道。经过高温烤制的竹子，水分逐渐被排干，韧性也会随之变强。“竹竿表面出现微微的变色，这时就是最好的状态。我们把这个状态叫做碳化。烤久了竹子会断掉，时间短了又不够，这一步靠的就是经验。”
把烤好的竹竿的端头裁掉、打磨好，缠上纯天然的蚕丝线，增强竹子的耐力和韧性。剩下的，就是上底漆、制竿尖、通节藏入、整合等步骤了。上底漆，就是在鱼竿上涂抹晒制后的熟漆，这也是成都漆器的主要原料。“要黑色就加入二氧化铁，要红色就加入朱砂，要其他颜色就加入一定比例的矿物质粉。”这一部分的工艺，也是谭靖自学的：“我买了两本书，看完了，就差不多会了。可能是因为大学时候学的版画，研究生学的是油画。触类旁通，也就自己学会了。”
“底漆干燥以后，再用我们自己做的柳叶形工具打通竹子内部，方便鱼竿的分节收纳。打磨以后，将竹子两端的锥度统一，这样才能让鱼竿在钓鱼的过程中，依靠大气压的作用紧密相连。”整合的这一步，就是将每一节分开制好的鱼竿连接起来，也是最难的一步。“弧度不流畅，在垂钓过程中就可能从受力不均匀的地方断掉。”谭靖一边用竹竿弯出漂亮的弧度，一边解释道。
最后，就是给每一根鱼竿安上把手、杆堵，完成繁琐的装饰步骤，鱼竿的制作也就基本完成了。
谭靖制作的柳叶形工具
原竹鱼竿在四川大多数地区都有生产，工艺和选材相差不大。谭靖说，手工做出来的鱼竿，基本上也就是在细节上有所不同，“每个人对鱼竿理解都不同，像我，就喜欢用一根竹子来做路亚竿。”每根竹子都不一样，做出来的鱼竿也不一样，不比机器的标准化量产。也正是原竹鱼竿的这种独特性，吸引着谭靖。
在采访过程中，谭靖也讲了许多种钓法的不同。而在这诸多的钓法中，谭靖最喜欢路亚钓。“路亚钓主要靠自己找鱼，自己判断。你要从鱼的角度思考，你愿意待在哪里。主动出击，这就是路亚钓的乐趣。”
主动出击，这是谭靖喜欢的钓法，也是谭靖做原竹鱼竿的心态。觉得做出来的鱼竿不够好，便想办法精进；没有趁手的工具，就自己制作。都说钓鱼修炼心性，做原竹鱼竿的技艺，其实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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