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家书》买回家两年有余,一直看不进去。时值全国疫情传播,我因特殊原因于大年初一陪父母飞老家,在飞机上戴着N95,耐着性子阅读了这本书的三分之一。
之后明白,当年看不进去,实为“看不太懂”——书中大量艺术评论,没有知识背景如同看天书。
《傅雷家书》收集了1954年至1966年,傅雷和朱酶馥夫妻与儿子傅聪、傅敏的往来书信174篇。
傅家的家书,是家庭内部交流所用,本意不为出版。后次子傅敏为了纪念父母,取了适合公开的书信编辑成书。
傅雷先生是一位严父,年轻时面对孩子不苟言笑,严厉多于温情,晚年写给儿子的书信却饱满深情,会用一连串“我爱你”表达情感。
文字最能把真实情感袒露出来,一些面对面说不出口的话,常用文字代替,或隐含在字里行间。
昨晚看豆瓣评论区热闹,对傅雷先生过于严厉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但回到文字所处的年代,父亲对儿子的教诲,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自我解读”。
在十年动乱中独善其身,并能清晰思考和教育孩子们成长,气度、才情和胆识已是过人。他用自己的泣血经验,帮孩子在有限条件下选择了一条可行之路,这样的父母是伟大的。
1965年他在写给傅聪的书信中提及安放理想、处理家事之道:“千句并一句,尽量缩小一个我字,也许是解除烦闷、减少纠纷的唯一秘诀”。
他认为,客观的困难已经够多了,何必加上主观的困难呢?对生活多些包容,少些可求,保持时时警惕,才能不出乱子,或少出乱子 。
傅雷和朱梅馥
一、表达。本书大部分书信往来是傅雷先生与长子傅聪之间的,傅敏的信件仅保留了三篇。从文字体会,傅雷先生极为器重傅聪。傅聪天资聪慧,从小对音乐领悟力极强,深受父亲喜欢。
傅雷先生对自己要求严苛,工作时一丝不苟,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是常有的事。他对孩子们也是如此,严苛多于慈爱,管教多于引导,孩子们敬他、怕他,甚至疏远他。
傅聪8岁开始学琴,父亲曾坚决反对他走艺术道路,还是启蒙老师一番劝说起了实效,傅聪得以师从名门,走上学艺之路。
书信中能看到傅雷先生不断自我反省,认为自己脾气暴躁,对孩子们缺乏耐心,尤其是在他们幼年时。
傅聪赴波兰留学时,傅雷先生担心他弹琴技法和情感不行,再三叮嘱他细心学习,切莫骄傲。对傅聪能否学成心存疑虑,不全信任。
随着傅聪书信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展,以及辅导老师反馈的信息,傅雷先生对儿子的进步感到惊叹和不可思议。
傅聪
直至傅聪1955年3月获“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第三名和“玛祖卡”最优奖,他在回信中真挚地表达了热烈的情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儿子……几个并列的“爱你”仿佛让我们看到他炽热的心灵。
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对傅聪的爱又何尝不是爱自己呢?他几次三番提及傅聪像自己,性情、习惯、脾气、经历都像。
早年傅雷先生赴法国留学,徜徉自由国度,满心抱负,又何曾想过几十年后如笼中之鸟,还备受诬陷迫害?!
六十年代后的书信中,傅雷先生对儿子信件的渴望越发迫切,一而再再而三提醒孩子别间断书信,不要吝惜十几分钟的功夫,父母盼着回信过日子呢,可见当时傅雷夫妇的生活已陷入何等境地。
在闭塞否定的环境里,傅雷先生的才情无处诉说——朋友断了来往,城市阴霾笼罩,空气都是稀薄的,傅聪的书信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一丝光亮,每次送达,照亮二人疲惫的内心。
早期傅雷先生对孩子的情感表达还是中国传统式的——直接戳中问题要害,让孩子在隐忍中学会生存之道。但经过几十年为人父的反思,他意识到父亲除了权威教导,也可以平缓与孩子交流,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他从严父到慈父转变,从高高在上变为和蔼可亲,他一路跟随傅聪成长,给予必要养分。信件中谈及的历史、文学、音乐等内容包罗万象,在给予儿子关怀的同时,也开拓了他们的眼界。
他保持了理性温暖的笔触,直到最后一封家书,口气一如往常,传达给孩子们生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