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祖冲之,我们最熟悉的大概就是他的圆周率了,还有就是数学课本里,他慈祥隐约的笑容、宽广凸起如老寿星般的额头,然后便是,在一个又一个电视节目中,那些一口气便能把圆周率背至多少多少位的神童们。
可是除了圆周率,说到祖冲之,我们还能想起什么呢?好像他老人家,一辈子都在低矮阴暗的书斋里,埋头苦算无数我们看不懂的数学公式和演算过程。年轻时,他是乏趣可陈的理工男;年老时,他是让人敬畏的一脸严肃的数学家。
图丨祖冲之画像
其实不对的,这只是因为数学课本,祖冲之留给我们的刻板印象。
除了是数学家,他还是满腹经纶的大学问家、伟大的天文学家、可爱的发明家、忧国忧民的政治家。
他的历法被沿用近八百年祖冲之生活在南朝宋齐二朝,他生于宋文帝元嘉六年,卒于齐昏侯永元二年。
他是官三代,他的爷爷祖昌,是学土木工程的,曾任刘宋王朝的大匠卿一职,主要负责的是宫室修建之事。他的父亲祖朔之,任奉朝请。这奉朝请,只是一个官号,并无官位,每逢上朝时,便应召议事。
祖冲之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从小熟读经书,为人机敏聪慧的他,24岁便被选入华林学省,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华林大学士。
这华林学省,实际上是当时皇家藏书和讲学之地,当然非常高大上,最重要的是,成为了大学士,在这皇城里,可就有车有房还有名牌高档服饰,都是公家免费发放的,从此他年纪轻轻,就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真是人生不要太得意。
宋孝武帝使直华林学省,赐宅宇车服。
――《南齐书·卷五十二·列传第三十三·祖冲之传》
在皇家图书馆工作了八年之久的祖冲之,虽然一直是大学士,升迁无望,倒也落得心无旁骛一心苦读圣贤书。
图丨《论语》残卷
据史载,他后来著《易》、《老》、《庄》义,释《论语》、《孝经》,注《九章》,这一系列丰硕学术成果的取得,这等身的论文著作,应该都和他八年如一日,博览群书又潜心钻研经学著作,有莫大关系。
祖冲之32岁那年,官封南徐州从事,也就是跟着当时才六岁的皇子刘子鸾,去给他当个秘书,因为其时刘子鸾官封南徐州刺史。
这个刘子鸾,就是后来年仅十岁,就被兄长刘子业残忍*害,死前留下“愿身不复生王家”,千古伤心语的聪慧早亡的那个皇子。
当时的刘宋王朝,采用的是何承天编制的《元嘉历》。祖冲之在皇家图书馆以及后来跟随皇子刘子鸾在南徐州任上时,积五六年之功,潜心研究包括《元嘉历》在内的古代历法,发现里面有很多错误:
古历疏舛,颇不精密,群氏纠纷,莫审其要。何承天所奏,意存改革,而置法简略,今已乖违。
――《宋书·律历·下》
因此他便立志要制定一部新历法:
臣生属圣辰,询逮在运,敢率愚瞽,更创新历。
到南徐州后不久,他便研究出可以避免出现古代历法错误的办法:
一是在391年中插入144个闰月的新闰周。
二是把岁差引入历法,大大提高历法计算的精确度。
一听说自己的团队有了重大研究成果,小皇子刘子鸾,高兴得不得了,一定要去禀告父皇,好邀功请赏。
于是,大明六年,祖冲之带着他的《大明历》,和刘子鸾一道,来到了孝武帝刘骏的朝堂之上。
图丨《大明历》
只是,文人和小孩一样,都把政治想得太简单,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就一定能一呼百应、举国轰动、名利双收。殊不知,很多时候,要官方承认真理,远比发现掌握真理,要艰难得多。
这一次,孝武帝也照例玩了一招阴的:
孝武令朝士善历者难之。
孝武帝派了权臣戴法兴,和祖冲之就新旧历法公开进行辩论。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辩论赛异常激烈精彩,只是我们这些外行人,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内行话,于是连个热闹都看不了。
他们二人近万言的激烈辩词,后来被全文收录在《宋书》里。
我们可以摘录一段来读,当然,也读不懂。
法兴议曰:在《诗》“七月流火”,此夏正建申之时也。“定之方中”,又小雪之节也。若冬至审差,则豳风火流,晷长一尺五寸,楚宫之作,昼漏五十三刻,此诡之甚也。
冲之曰:臣按此议三条皆谬,《诗》称流火,盖略举西移之中,以为惊寒之候。流之为言,非始动之辞也。就如始说,冬至日度在斗二十二。则火星之中,当在大暑之前,岂邻建申之限?此专自攻纠,非谓矫失。《夏小正》:“五月昏,大火中。”此复在卫阳之地乎?
虽然读不懂他们的内行话,但是炎凉的世态,凉薄的人情,颠倒的黑白,我们还是能读得透、看得明,因为戴法兴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权臣,所以这场辩论赛的结果,肯定是祖冲之输了。
时法兴为世祖所宠,天下畏其权,既立异议,论者皆附之。
――《宋书·律历·下》
祖冲之和小皇子信心满满的以为皇上会采用他们研制的新历法的美梦,当然是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