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
经济基础是指一定社会发展阶段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的总和。核心是生产关系。
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的不同,决定着相应的生产关系自然不同。
在封建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土地。封建地主土地私有制是最重要的生产关系,因而封建地主土地私有制是封建社会的主要经济基础。
在红楼梦里,由于贾府先祖贾演贾源因功得爵,其农业土地来自于皇帝的分配。据《会典》载:公爵授地分数,大庄四百二十亩至七百二十亩。像宁府如今不太景气,仅剩下八九个庄子。如此算来,约五千亩左右。荣府庄田更多,两府合在一起算,应该在万亩以上。
从乌进孝交地租,甄士隐每天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中可以看到,当时的大地主并不直接参与农业生产的管理,他们只是把士地租给农民耕种,实际农业劳动者是无土地的佃农。他们坐享其成,这种生产关系是典型的封建土地私有制。
从乌进孝向宁府缴纳庄租中,我们应该想到,农民的劳动成果除向大地主缴纳的地租外,还一定包括庄头和农民自己消费的部分。由此可见,农民劳动成果的大头,即生产成果中的剩余价值被庄主和庄头攫取去了。
从乌进孝上交的地租表中我们可以发现,当时土地的主要产物是大米和大豆麦黍之属等杂粮。除此之外,还有渔猎、牧畜等业。
乌进孝说:"九月一场大的冰雹,方近二三百里地方,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的。"可知当时的生产基本上是自然生产,受自然律的限制,主要是靠天吃饭。
红楼梦第十五回,在秦可卿的送殡路上,曾讲述宝玉走进一个乡村的故事。宝玉看见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见炕上有个纺车儿,越发稀奇,小厮们又说:'是纺线织车的。'宝玉便上去摇转。"
可见,当时中国经济的主要特色是自耕自织的小农经济与手工业经济的混合。但手工业仍只是家庭手工业,并不具有大工业生产的规模和能力。其产品也只能算是除农产品外的副产品。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当送到黛玉房中,原来黛玉不在房中,却在宝玉房中与宝玉一起玩解九连环的游戏;又如第二十七回,探春就很喜欢宝玉给她买的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泥垛的风炉儿。宝玉说,只要花上几百钱,便可买到几车回来,足见当时购买力水平的低下。
除手工业外,当时还有附属于农场的工业,或农产品改造工业。在乌进孝交租表上,我们还见到柴炭和各种腌制干菜。
在书中还时常见到景德镇和汝窑瓷器;江南织造业;林如海是巡盐御史,他所监察的盐业。在十六回,当听说贾琏正要为元妃省亲作各种准备时,他的奶娘赵嬤嬷说:"嗳哟哟,那可是千载难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这些都见证了当时的工业状况和发展水平。但是这些工业,都带有浓厚的特产工业性质,产品成为永久凝固不变的状态,难以普及,所以也非常适合于这个封建社会。
由于封建土地私有制,就商业行为来说,主要还是农产品流通和土地买卖。如乌进孝交来的货币地租二千五百两银,就反映出当时农产品变卖所转化成的货币性质。甄士隐遭火灾后变卖田庄;秦可卿临死前托梦凤姐,要她趁早在祖茔附近多购置田地;蒋玉菡在城郊外二十里地的紫檀堡购置几亩田地等,都反映出当时的土地买卖现实。
由于封建国家政策上的重农抑商,所以商业流通状况总体不够发达,商业经济行为也被束缚在较小范围之内,不能普遍扩大。如六十回记述的粤东一个官儿给贾府送的茯苓霜,就是以士仪入贵的方式流通。这种流通并不是藉商人之手,不能算商业流通。
凤姐说:"我们王府里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由我们家养活。"可见凤姐爷爷就是个官商性质的人物。薛家的薛父和宝琴的父亲都是皇商,专为皇室采购货物。薛家在各省都有买卖承局,在南京和京城开了许多当铺。夏金桂的夏家是户部挂名皇商世家,凡这长安城内外的桂花局俱是她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夏家贡奉。除此之外,还有像冷子兴是京城古董商,贾芸的母舅卜世仁开着香料铺,等一些小商人。
又如自鸣钟、乌银洋錾自斟壶、什锦砝琅杯、西洋镜、西洋头痛药膏"依弗那"……等等,这些国外奢侈品也通过海外贸易入口,开始在上流社会流通。
那时还出现了具有金融性质的机构,如当铺、钱庄、票号等。另外还有以个人名誉放高利贷的,如凤姐倪二。
但这些都市商业,仍只是代表少数上流社会的贵族阶级,时代经济的主流仍在乡村。
二、封建社会的上层建筑
上层建筑是指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上的社会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政治法律制度和设施等的总和。
在阶级社会里,政治法律制度和设施是上层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政权是上层建筑的核心,包括军队、警察、法庭、监狱、政府部门,党派等国家机关和政治组织。这些统称之为政治上层建筑。
与一定经济基础相适应的社会意识形态,包括政治思想、法律思想、道德、艺术、哲学、美学、宗教、文化传媒等等。这些统称之为思想上层建筑。
政治上层建筑和思想上层建筑构成上层建筑。
既然是封建土地私有制,统治者就必然要把土地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于是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就出现了政治上实现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专制制度。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是最大的地主。在社会结构上,是族权与政权相结合的宗法等级制度。为了维护这两种制度的统治,统治者在思想文化上,对全体国民灌输儒家思想,因而儒家思想成了中国封建社会思想上层建筑的核心思想。
《红楼梦》揭示了封建专制制度下的种种特权现象,在贾府以元妃为金字塔的顶峰,自上而下,一层层铺展开来,一级压一级,每一级都有其分明的特权,不得丝毫逾越。每一级又以能享受这种特权为荣耀,并誓死捍卫自己的特权。为了扩大自己的特权,他们人生的唯一追求就是向上爬,升官发财。如贾雨村,想尽一切办法,只为能爬上更高的位置。又如贾政,对宝玉动辄打骂,无非是要宝玉通过科举入仕,成为吸食人血的统治者。
在这种封建专制制度的窒息和误导下,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以牟取私利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并对其少数人如贾宝玉林黛玉这样的叛逆者极力打压,视他们为异端。
这种心态和行为,造成的实际恶果就是整个社会陷入功利和私欲的沉沦之中。封建统治者穷奢极欲,各级官吏腐败堕落,广大农民不堪重负苦不堪言,社会矛盾日趋尖锐,最终导致社会秩序的整体混乱,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甄士隐家被火烧后,欲至庄园居住,但见鼠盗蜂起,抢田夺地,便是明证。可见,在这种专制制度下所形成的的封建政治上层建筑,对本来就薄弱的封建经济基础不是促进了它的发展,而是起着了极大的破坏作用,从而加速封建经济的崩溃,贾府最终的败亡就是实证。
在以儒家思想构建起来的封建伦理道德,无非是统治阶级用以统治底层民众的工具,却对其内部成员不构成任何约束力。如宁国府,柳湘莲说它除了正门前两只石狮干净外,就再没有一样干净的东西了。尤氏也说:"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些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得了。"焦大恨主子不争气,那段犀利的骂人醉话更是揭露了贾府的腐朽堕落。整个贾府,各种丑闻接连不断。可见,所谓的伦理道德,在整个封建上层社会丧失殆尽。对此,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到它的虚伪性和欺骗性。
在封建伦理道德裹挟下的封建婚姻制度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贾迎春在父亲的包办下,嫁过去一年,便被折磨致死。宝黛真诚相爱,却一个死,一个被迫与宝钗成婚,最终宝钗也竹篮打水一场空,孤寂终老。更有奴隶和平民为争取婚姻自主,如司棋、尤三姐,都被迫害致死。
更有作者所披露的贾族宗学的乌烟瘴气,所痛斥的程朱理学的荒谬,所揭露的等级制度的罪恶,不一而足,在书中屡见不鲜。
由这些腐朽的封建思想所构建起来的封建思想上层建筑,同样直接或间接阻碍着封建经济基础的夯实和发展,它甚至成了加速封建经济崩溃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