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J·D·塞林格诞辰一百周年,塞林格之子、塞林格基金会负责人马特·塞林格(Matt Salinger)首次访华,进行了一系列讲座和对谈活动。在他的指导修订下,译林出版社于2018年末推出了塞林格作品集,包括《麦田里的守望者》《九故事》《弗兰妮与祖伊》《抬高房梁,木匠们;西摩:小传》四部作品。
众所周知,这也是塞林格生前公开出版的仅有四部作品。1974年11月,已经在新罕布什尔州隐居了二十余年的J·D·塞林格暂时走出了远离大众的生活,接受了《纽约时报》的采访,他想告诉世人:不要把我的小说结集出版。那是他隐居之后接受的少数采访之一。他说:“不再出书使我得到了一种美妙的宁静。非常平和。真的。出版是对我隐私的一种严重侵犯。”
J·D·塞林格
这位因《麦田里的守望者》以及被认为最具文学性的《九故事》等作品名声大噪的作家用这番话表明了他不再出版作品的决心。半个多世纪以来,塞林格是否仍在继续写作、创作的作品是否成熟一直是文坛一大未解之谜,塞林格去世之后是否愿意出版自己在避世之下创作的作品也是世人的一大困惑。他会像纳博科夫或者卡夫卡一样立下遗嘱要求销毁自己未完成的作品甚至是全部手稿吗?
今在塞林格诞辰百年之际,对这些问题一向避而不谈的塞林格之子马特·塞林格难得地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在今年1月《卫报》的采访中,马特·塞林格表示“大部分他(指J·D·塞林格)写的东西在某个时间都将分享给热爱阅读他作品的人”。在日前访华时,塞林格也接受了中国媒体的采访,他再次确认未来塞林格的遗稿将会出版,但不是以作品的形式,而是以原始素材的形式。
自从1953年搬出位于曼哈顿东57街的家,搬到新罕布什尔州康沃尔的一处占地90英亩,位于树木繁茂的山坡上的新家后,塞林格几乎彻底从文学世界消失了。他发表的作品越来越少,1962年和1963年分别出版了《弗兰尼和佐伊》与《升起房梁》,这两本书收录的都是以前在《纽约客》上发表过的作品。1965年6月19日,他的小说《1924年哈普沃兹16号》在《纽约客》上发表,这部2.5万字的短篇小说占据了《纽约客》当日的大部分版面,但自此之后,塞林格再未公开发表作品。
“隐士”——许多媒体在谈论塞林格时都会使用这个词,《纽约时报》称,塞林格似乎是在实践霍尔顿的愿望,“用自己挣的钱盖个小屋,在里面度完余生”,避免“和任何人进行该死的愚蠢交谈”。
但《麦田里的守望者》等作品为塞林格赢得的巨大名声注定使塞林格不能真正远离媒体和大众视线,他的避世与对隐私的极度渴求加剧了世人对他的好奇,媒体趋之如鹜,违背他意志的回忆录和传记不断出版。尤其是在他离世之后,未发表过的小说被泄露,不希望结集的小说被出版,和友人的信件被公开,传记、纪录片、电影被制造出来。当然最令人关注的是,塞林格在隐居的半个世纪里,还有没有在写作?
答案是肯定的——在多方确证之下。2013年的一部有关塞林格的纪录片甚至声称,塞林格不仅继续写作,还留下了详细的注释,他的五部遗作将在2015年至2020年间陆续出版。虽然马特·塞林格否认了这部纪录片里的传言,但他也首次确认将有塞林格的遗稿发表。几十年来一直拒绝自己作品出版的塞林格,会怎么看待这一切?塞林格又是如何成为一个“隐士”的?
塞林格的“隐士神话”
可以肯定的是,倘若塞林格还在世的话,他必然会对这几年有关他的传记和纪录片感到愤怒,甚至干脆发去一纸诉讼——塞林格生前并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据《纽约时报》报道,1984年,英国文学评论家伊恩·汉密尔顿(Ian Hamilton)向塞林格提出打算为他写传记。塞林格拒绝了他,说他“已经到了一生中可以承受的开发利用和暴露隐私的极限。”汉密尔顿最终还是为他写了传记,并未经授权引用了塞林格未出版的信件中的内容。1986年,塞林格把他告上法庭,以防止他从未发表过的信件中摘录片段或转述。案件一直上诉到最高法院。塞林格最终获胜,有点讽刺的是,这场维护隐私之战是以牺牲部分隐私为代价的,塞林格许多私人生活细节因此曝光。
事实上,这并不是塞林格第一次提起诉讼。1982年,塞林格曾起诉过一男子,据报道这名男子杜撰了一篇塞林格专访并打算卖给一家全国性的杂志。最后,该男子同意停止侵权,塞林格才撤诉。
甚至在塞林格去世前一年,他还在维权。2009年6月,塞林格起诉了一个笔名为约翰·戴维·加利福尼亚(John David California)的作家,因为他未经授权出版了一本号称《麦田里的守望者续集》的小说《60年后:穿越麦田》(60 Years Later:Coming Through the Rye)。最终法院裁定这本书不得以任何形式在美国和加拿大出版或发行。塞林格拒绝任何人再创造霍尔顿·考尔德的形象,也拒绝接受将《麦田里的守望者》改编成电影、话剧,哪怕导演是斯蒂芬·斯皮尔伯格或哈维·温斯坦,甚至制作成有声图书也不被允许。
不仅如此,他还说自己已经看“腻味”了印在《麦田里的守望者》封皮上的自己的照片,并要求将其在随后的版本中删除。他要求他的经纪人烧掉所有粉丝的信件。
《九故事》,作者:塞林格,译者:丁骏,版本:译林出版社2018年10月
1953年秋天,塞林格结识了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些青少年,并允许其中一人对他进行采访。他以为采访将发表在当地报纸The Claremont Daily Eagle的高中页上。结果文章作为专题发表在社论版上。塞林格觉得上了当,断绝了与那些青少年的交往,并且围着他的地界建起了六尺半高的围栏。之后,塞林格几乎不再接受媒体采访。
但塞林格没能躲过媒体和大众对他的好奇。1961年,塞林格登上《时代》杂志封面。媒体从未停止去新罕布什尔州寻求采访。《纽约时报》写到,他的难以捉摸只是增强了他的神话。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美国的托尔斯泰,把沉默本身变成了他最有力的艺术作品。不断有人试图戳破塞林格的“隐士神话”。
最先拨开塞林格身上的迷雾的,是他曾经的情人和女儿。1998年,作家乔伊斯·梅纳德(JoyceMaynard)出版回忆录《红尘难舍》(At Home in the World),她在回忆录中详细描述了1973年她与塞林格不到一年的恋情,当时她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梅纳德揭露塞林格严格的饮食控制和不太协调的性生活。2000年,塞林格的女儿玛格丽特出版回忆录《捕梦者》(Dreamcatcher),称父亲病态地以自我为中心,喝他自己的尿。
塞林格去世之后,越来越多人披露他的隐私。2013年,由谢恩·萨莱诺(Shane Salerno)执导的纪录片《塞林格》(Salinger)上映,同时还出版了大卫·希尔兹(David Shields)与谢恩·萨莱诺合著的同名传记,号称是“获盛赞纪录片的官方图书”。《纽约时报》评论称,纪录片《塞林格》一边将塞林格塑造成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文学天才,一边又将塞林格的隐居行为阐释为他渴望获得关注的隐秘需求。虽然片子有大量档案图像,以及头部特写的采访谈话,但充满夸张与猜测,将塞林格的二战经历阐释为永恒的心理创伤,并认为他笔下人物愤懑正是根源于此。
由塞林格相关传记改编的电影,《麦田里的反叛者》
而《塞林格》则采用蒙太奇般的拼版方式写就:采访的摘选节录、书报文章的片段、信件和照片(有些是新的),还有影印的文件和资料,附带两位作者自己的评论拼凑而成。基于两位匿名女性的消息,该书论断塞林格“天生只有一个睾丸”,他们认为这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尴尬——认为这“肯定是他远离媒体众目睽睽的诸多原因之一”,因为这样才得以“减少这则信息暴露的可能性”,还认为这放大了他“创造完美无瑕艺术”的心理需要。
如果说塞林格本人对前情人和女儿的回忆录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倘若他在世的话,必然会痛恨《塞林格》的每一帧每一个字。用霍尔顿·考菲尔德的话来说,还有什么比《塞林格》更“假模假式”的呢?
违背塞林格意志的作品面世
塞林格更痛恨的,大概是未经授权的作品泄露。
2013年11月,Buzzfeed报道塞林格三篇未发表的短篇小说《满是保龄球的海洋》 (The Ocean Full of Bowling Balls)、《生日男孩》(Birthday Boy)和《葆拉》(Paula)首次在网上流传,这似乎是因为有人扫描了eBay上销售的未授权版本,然后把它传到了网上。这三篇小说似乎来自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和德州大学哈里·兰塞姆中心所保存的塞林格原始手稿;1999年,手稿内容在未经塞林格同意的情况下偷偷在伦敦印制,当时一共印了25本。据说网上流传的PDF是25本中的第6本。
其中,《满是保龄球的海洋》可以在受监督的情况下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图书馆阅读,它向图书馆的捐赠条例规定,在塞林格去世50年后的2060年1月27日之前,不能出版。而《生日男孩》和《葆拉》可以在德州大学哈里·兰塞姆中心阅读。《纽约时报》和《卫报》均引用几位阅读过原稿的学者的话称,网上流传的版本是真的。
毫无疑问,这些故事的面世会让塞林格十分愤怒。塞林格一直都在努力阻止人们发表任何他已经完成(或正在构思的),但却不愿意发表的作品。1974年,为了谴责未经授权将他未收录的小说结集出版的行为,一向将媒体拒之门外的塞林格打破了二十多年的沉默,接受了《纽约时报》的采访,他说:“一些故事——我的财产,被偷了,”塞林格说,“有人把它们据为己有。这是违法行为。这不公平。假设你有一件你喜欢的外套,有人走进你的衣橱偷走了它。这就是我的感受。”
但总有人想从塞林格那儿“偷”故事,也许是出于对塞林格的喜欢,但非常可能的,也许只是单纯出于利益。2014年,田纳西州的一家独立出版商Devault-Graves Agency违背塞林格的意愿出版了小说集《J·D·塞林格:三个早期的故事》(J·D·Salinger:Three Early Stales)。这本书结集了塞林格未被收录的三篇小说,包括《年轻人》(The Young Folks)、《去看埃迪》(Go See Eddie)和《一周一次*不死你》(Once a Week Won’t Kill You)。这三部作品发表于1940年代初。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因为塞林格从未登记过这些故事,这为出版商提供了一些回旋余地。出版商的合法化策略还包括给这些故事增加的插图、注释和教育材料。但出版商承认,塞林格可能并不希望这本有插图的新书出版,“这位老人本人可能不喜欢我们所做的,”“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尊重他的遗产,并推出了一款漂亮的产品,不会让他感到尴尬。我们希望这本书能和其他塞林格经典著作一起摆在每个图书馆。”相较于出版商的矫饰,《赫芬顿邮报》的评论来得更直接——“众所周知的隐居作家J·D·塞林格势必得在坟墓里翻身了。”
传言称塞林格不能,也不愿容忍评论家们对他的书所作的恶毒评论,如果他继续写作,他将“为抽屉”写作,而不是为出版而写。在1974年《纽约时报》的采访中,塞林格曾表示:“不再出书使我得到了一种美妙的宁静。非常平和。真的。出版是对我的隐私的一种严重侵犯。我喜欢写作。我喜欢写作。不过,我只是为自己和自己的快乐而写作。”
1980年,在塞林格最后一次媒体采访中,他表示:“我喜欢写作,我向你保证,我经常写作,”“但我写作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的乐趣。我想不被干涉地做这件事。”
在塞林格最后的五十年里,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想过不出版任何作品。据《纽约》杂志报道,1996年,塞林格同意让一家位于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市的小出版商Orchises Press发行《1924年哈普沃兹16号》的单行本,出版商称塞林格之所以选择他,就是因为这家出版商规模小没有名气。但1997年,出版商接受了一家当地报纸和《华盛顿邮报》的采访,《华盛顿邮报》报道后,铺天盖地的媒体采访请求袭来,后来,塞林格终止了和这家出版社的活动,《1924年哈普沃兹16号》的出版计划因此*。此后,再也没有塞林格要出版作品的消息传出。
塞林格遗稿将会面世,我们应该感到激动吗?
塞林格的沉寂让谣言和猜测四起,他余生究竟有没有在写作,创作的作品是否成熟、可以发表成为文坛一大疑案。塞林格的情人、女儿乃至邻居都表示塞林格一直在创作,他女儿玛格丽特在回忆录中写道,她父亲给她看了他家中的“保险库”,他在那里写下了一些带有彩色圆点的手稿,标明了他死后要编辑、出版或丢弃的东西。
2013年的传记《塞林格》更是披露,塞林格在去世前曾留下指示,要求他成立的塞林格文学托管机构的执行人儿子马特·塞林格和妻子科琳·塞林格在2015年至2020年间出版他的五本遗作,包括:收录有五篇有关格拉斯家族全新故事的小说集;一部长篇小说,基于他与前妻西尔维亚·韦尔特(Sylvia Welter)之间的关系创作;一部中短篇小说,采用一个二战时反情报官日记条目的形式写成;一本有关吠陀宗教哲学的“手册”;还有些全新或再编的小说,充实完善了霍尔顿·考菲尔德的人物形象。
在《卫报》的采访中,马特·塞林格斥《塞林格》的说法为“完全是垃圾”,“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但他第一次公开表明:“大部分他(指J·D·塞林格)写的东西在某个时间都将分享给热爱阅读他作品的人。”他说,目前“还没有准备好。他想让我整合起来,由于工作范围的关系,他知道这将花很长时间。这是一个人写了五十年但没有出版的文字,所以会有大量材料。不存在一种不情愿或保护的态度:当准备就绪,我们将会分享它。”
出版界的一大疑团解开了。从马特的话来看,塞林格似乎并没有像生前那样拒斥出版,之前有人担忧他会不会像卡夫卡或纳博科夫一样要求烧掉遗稿或者是未完成的作品,但现在看来,塞林格似乎只是不愿意受到媒体和外界的困扰。
马特·塞林格告诉《卫报》,他从2011年起就开始整理这些材料,但这“肯定得花上几年,但希望能少于十年。”在接受澎湃采访时,他纠正了《卫报》使用的“作品”一词,称“我从来没有用过复数的‘作品’这个词,因为这暗示会有多篇具体的成型的作品。我认为‘素材’是目前用来描述这批文字的比较准确的词。”他表示,将来这些素材将会以原始的形态面世。马特对《卫报》形容,塞林格晚年的作品“没有线性发展”(no linear evolution)。
他相信这些遗稿“肯定会让塞林格不在乎的人失望,但是对于真正的读者来说……我认为它肯定受到这些人的极大欢迎。大部分人对此抱有期待,《每日电讯报》记者Madeline Grant发文称:“我当然希望读者不用等太久。虽然上个月是塞林格的百年诞辰,但他的作品仍在现代观众中引起共鸣。”
《麦田里的守望者》,作者:塞林格,译者:孙仲旭,版本:译林出版社2018年10月
据马特透露,这些遗稿中包括格拉斯一家的内容。格拉斯一家在《香蕉鱼的好日子》、《九故事》、《弗兰妮和佐伊》,《升高房梁》和《1924年哈普沃兹16号》中均有出现,一些批评家认为塞林格对格拉斯一家“过于深情”(马特在澎湃的采访中称这种说法“油腔滑调,蠢而不自知,张口就来,这是懒惰的表现,却要装得好像挺聪明的样子”),但正如一篇书评所写,格拉斯一家(及其创造者)与世界的格格不入,恰恰就是塞林格的全部意义:它对这个世界的揭示,和它对那些无法与世界相处的人的揭示,是完全对等的。
当然,并不是没有担忧。就像《每日电讯报》专栏作家Allison Pearson说的那样:“和其他六千万读者中的许多人一样,我希望塞林格的‘新’故事配得上他,而不仅仅是继承人在赚钱。”
资料参考:
纽约时报,
https://www.nytimes.com/2010/01/29/books/29salinger.html?rref=collection/timestopic/Salinger, J. D.
https://www.nytimes.com/2017/10/25/books/jd-salinger-new-books.html?rref=collection/timestopic/Salinger, J. D.
https://www.nytimes.com/2013/08/26/books/a-biography-from-david-shields-and-shane-salerno.html?rref=collection/timestopic/Salinger, J. D.
https://archive.nytimes.com/www.nytimes.com/books/98/09/13/specials/salinger-speaks.html
https://cn.nytimes.com/culture/20131129/t29salinger/
卫报,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4/jul/28/jd-salinger-stories-published-70-years-out-of-print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3/nov/28/salinger-unpublished-stories-leaked-online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9/feb/01/matt-salinger-jd-the-catcher-in-the-rye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9/feb/01/jd-salingers-unseen-writings-to-be-published-family-confirms
华盛顿邮报,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arts-and-entertainment/wp/2014/07/23/old-j-d-salinger-stories-revived-by-new-illustrations/?utm_term=.8818990ec13c
《纽约》杂志,http://nymag.com/arts/books/features/65210/index2.html
NBC,https://www.today.com/popculture/catcher-rye-author-j-d-salinger-dies-wbna35127071
洛杉矶书评,
https://lareviewofbooks.org/article/salinger-betrayed-on-shane-salernos-salinger/#!
出版社周刊,
https://www.publishersweekly.com/pw/by-topic/industry-news/publisher-news/article/45738-j-d-salinger-estate-swedish-author-settle-copyright-suit.html
独立报,
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people/news/salinger-caught-the-attention-of-the-world-ndash-then-hid-from-it-1882551.html
赫芬顿邮报,
https://www.huffingtonpost.com/2014/07/24/jd-salinger-new-book-three-early-stories_n_5617299.html
洛杉矶时报,
https://www.latimes.com/books/la-et-jc-j-d-salinger-unseen-work-20190204-story.html
澎湃新闻,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181570
作者:新京报记者萧轶,实习记者聂丽平
编辑:宫照华
校对: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