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教务处
教务处分成两部分，一边是一个小型会议室，中间一张长桌子，四周放着十几张椅子，另一边摆了几张办公桌。安然看到两个女老师坐在会议桌旁，面前都放着笔和纸。
其中一个女老师站起来问安然：“俞天钧妈妈，是吧？请坐！我是教务处大队长，姓刘，我旁边这位老师姓李。”
安然环顾四周，找了个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她刚想张口问俞天钧到底什么情况，刘老师先开口了：“俞天钧妈妈，你家俞天钧最近在学校发生了很多事情，情节特别恶劣。今天请你来呢，一是告知你他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二是向你了解俞天钧在家的情况，三是学校的处分。等会任课老师过来，他们会跟你详细谈谈。”
一听到处分，安然的脑子嗡了一下，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时的刘老师跟安然说完，又转向坐身边的老师：“李老师，俞天钧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来了吗？”
“他们马上来。”
刘老师继续对安然说：“俞天钧妈妈，你们家孩子学习成绩是不错，但是你要知道，学校里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多得是，就你家孩子做事特别出格。今天他在学校闹得老师上不了课，我们段校长批评他，他不仅顶嘴，还到处跑，差点摔下楼梯，幸好段校长把他拉住。这孩子五年级，已经是大孩子了，还一点都不稳重。他在家也是这样吗？”
安然这时一心只想知道孩子现在在哪里。
“刘老师，我家儿子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没事，回教室了！但是，你要知道，今天这个事情，真的太吓人了！我也是孩子的妈妈，要是孩子发生什么意外，我也受不了啊！”
安然的心放了下来，不过又马上提了起来。因为她刚定了定神，准备打起精神听这两位老师讲话，就看到三位女老师走进办公室，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眼睛通红，另外两位将近五十岁，都面色阴沉。
几位老师坐成一排，安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一次性面对这么多老师。
“俞天钧妈妈，我是语文张老师。”语文老师一边打量安然，一边开始一连串发问，“你家俞天钧最近上课极不认真，不仅上课不听讲，做小动作，还找其他同学说话。我上课叫他安静点，他突然就生气了，还骂我！他的作业，你作为家长看了没有？我每次都要求家长签字，你家孩子的作业，签是签了，你有没有看看他作业写的是什么？那些字大大小小，歪歪扭扭，涂涂改改，哪像个五年级的孩子！还有，你有没有看他的课本？知道他的课本上都写的是什么？画的是什么？”
语文老师气质很好，发音极为标准，虽然说得多，语速也不快，这让安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学语文老师。
安然摇摇头，尽量避开语文老师的眼睛。
“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上上次月考我跟学生说，这次语文考试比较难，大家要细心一点，认真一点。考试成绩一出来，你家俞天钧满分。”
满分挺好啊！安然心想，语文老师为什么还生气呢？她看了一眼语文老师。
“上次考试他多少分，你知道吧？”
“知道，70。”
“全班50个学生，除了他，最低分95！”
“啊！”
“课后我让他重做一遍，全对！这孩子摆明是要气我！”
语文老师越说越激动，另一位任课老师打断语文老师接着说：“我是数学赵老师，不可否认，你家俞天钧在数学方面非常有天赋，不过，他这个天赋没有用对地方。上次考试最难的三道应用题，班上只有三个学生全做对，他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其他简单的题做得工工整整，却没有一道是对的。所以，上次考试全班就他一个人不及格，21分。”
安然想到那天俞天钧数学卷子不肯拿出来，她也没多问到底考了多少分。
这时候，年轻的老师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介绍自己：“俞天钧妈妈，我是俞天钧班主任黄老师，你没见过我，但是相信在班级群里，你会经常看到我发的一些信息。我教英语，英语这个科目比较简单，学生们平时学得都还可以。你家俞天钧能不能考一百呢？肯定能，因为从我带他开始，他几乎每次小考都考一百。但是这几次考试，他每次都稳定在99.5。我问他那0.5分到哪里去了，他说考试的时候饿得要命，把那0.5分吃了！”
黄老师气得又开始流眼泪。
看到黄老师这样，安然不知所措，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黄老师说完学习，我再说说你家孩子最近的状态。”语文老师接过黄老师的话，“我和数学赵老师工作了二十多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但是你家孩子不知道什么情况，摆明了要跟我们老师作对。你问问其他班，我布置的作业已经很少了，他还带头喊多。我教育其他同学，他说我啰嗦，上课的时候玩笔，玩纸，玩各种东西，还跟其他同学聊天。批评他，他就跟我们老师大吼大叫，你说这孩子怎么得了！”
“这些情况你了解吗？他回家跟你讲吗？真的，现在很多做家长的，连自己孩子的情况都不清楚！”
安然尽力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几位老师。但是，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在她眼里，俞天钧一直都是个不用太操心的孩子。
“我们几位老师天天为这个孩子操碎了心。”语文老师看看左边的班主任和右边的数学老师，班主任的眼泪已经擦干，正认真听语文老师讲。
“现在，你家孩子不仅影响老师正常上课，今天居然顶撞班主任。今天有个孩子骂你家孩子神*病，你家孩子就跳起来要打那个孩子，正好黄老师过来，黄老师说了你家孩子，结果你家孩子居然说黄老师水平不行，他还要来教老师！”
黄老师接着说：“这件事情还是我来说。今天是孟雷跟你家俞天钧发生的矛盾。他们两个人玩游戏，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吵起来了。孟雷一着急，就骂俞天钧神*病，你家孩子就要打人。我批评他，你知道你家孩子说什么？他说，黄老师，你被人骂神*病，你是什么感觉？我就是要打他，谁骂我神*病，我就要打他！他站在桌子上不肯下来，课也上不了，大吵大闹，我说他，他还说是跟我学的！”
班主任一副心痛的模样。
“在这件事情之前，今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今天上信息课，俞天钧除了在黑板上写你们都是**之外，还在电脑上打上字，内容我不好意思讲。信息课老师要拍下来交给校长，结果，你家孩子又骂信息课老师，信息课老师气得来找我。要知道我们学校的老师素质都很高，他们是不轻易对学生生气的，自己能处理的就处理了。
我就把俞天钧叫到办公室。我跟他说，今天在信息课上的事情，你知道错了吗？以后别在课堂上捣乱。你知道你家孩子说什么？我错什么了？班上就没有一个学生不吵闹的吗？班级管不好，怪不到别人头上就来怪我！”
黄老师说不下去了，差点又哭了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他是跟谁学的？！”
安然尴尬地笑了笑。
“我把我们负责管理孩子这块的副校长请来，你家孩子胆子太大了，居然连校长都骂，还说我们校长管理不行，要求我们校长辞职。这样的孩子我们真的没法管！最近已经有家长跟我反映他影响班上其他同学，影响其他同学受教育的权利了！再加上今天他乱跑，差点摔下楼，这事已经严重影响学校正常的秩序了。”
语文老师补充道：“我从事教学工作二十多年，当过好几届班主任，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学生！”数学老师也附和着。
“俞天均在家怎么样？”黄老师问。
安然说：“他在家挺好的。”
“挺好的？”语文老师又抢过班主任的话，“俞天均妈妈，有些事情你要跟我们说实话。”
“是挺好的。”
几位老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安然。
安然的头晕乎乎的。
“俞天钧妈妈，今天就到这里，你在这儿签一下字。”
安然这时才发现，教务处的两位老师没闲着，李老师一直在做记录，刘老师端坐着听安然和任课老师的讲话。李老师把记录的纸和笔推到安然面前。
这种事情没见过啊！到底要不要签字？可不可以不签？签了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她理了一下思绪，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这还要签字？”
“学校的规定，做记录，家长签字。”刘老师说，“俞天钧妈妈，我看了一下档案，你也是本科毕业，有知识有文化，回家要多管教管教孩子，把孩子的情绪调整好。我有个建议啊，你带他到上海的脑科医院看看，或者本市的心理诊所。学校的处理意见是给孩子放一个星期假，好了再过来。现在你可以去教室把孩子接出来了。”
安然听到刘老师这样说，几乎坐不住了。她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她还知道，多说无益。她强忍着心中升腾的那股火，把字签完，斩钉截铁地说：“我……家……孩……子……没……有……问……题！”
在老师们复杂的目光中，她逃也似地走出教务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