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单身,大清帝国还有其他毛病。
龚自珍把时代的脉络总结为“治世”、“乱世”、“衰世。”
乱世,是武力为王,只要英雄出世就能扫平天下。然后勤俭节约啊、举贤任能啊......很快就会迎来治世,相当于充话费送的。
而“衰世”,是治世后的下降期。
这时候,人们沉浸在繁华的美梦中还没有觉醒,感觉自己依然棒棒哒。但如果让他再次雄起,却无奈的发现,早已力不从心。
这就是“衰世”的生理特征。
收入低、相貌差、沉迷虚幻世界、还力不从心......的......单身狗,是不是感觉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
龚自珍就是这种感觉。
“左无才相、右无才史、阃无才将、庠序无才士、陇无才民......市无才偷、泽无才盗,则非但鲜君子也,抑小人甚鲜。”
意思是: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四、
当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时,龚自珍是唯一的清醒者。
他想要唤醒沉睡的同胞,他想要改变沉闷的世道,这是龚自珍一生一世的理想。
想实现理想,就必须中进士、做高官。
可一个早已看破世道的人,又怎能回到混沌中去,以《四书五经》为金科玉律?
龚自珍连续考了5次会试,全部落榜,直到第6次才勉强考中。
那一年,他已经38岁了。
即便考中进士,他也没进入培养宰相的翰林院。
科举试卷必须使用统一的“馆阁体”书写,这种字体呆板、无趣,就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庸人一样。
可龚自珍不是庸人,又怎会用馆阁体写字?
他用自己风格的字体,在试卷中效仿王安石写下《御试安边抚远疏》,从施政、用人、治水等方面,写下自己对治理新疆的意见。
大家一看文章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刺头。
平静的湖面总是循规蹈矩,鱼虾们各自占据有利位置,按照潜规则一步步游向投食者的饵料,对于一切可能破坏潜规则的“败类”,他们必然群起而攻之。
至于湖水是否恶臭,关我什么事?
活着就行。
大学士曹振镛就是一条大鱼,他的座右铭是“多磕头、少说话”,对于龚自珍这样的“败类”,他不欢迎。
龚自珍成为三甲第十九名,不得入翰林。
终其一生,他都没能成为重要部门的一员,只做过内阁中书、礼部主事之类的闲职,大写的悲剧人生。
龚自珍不属于这个时代,时代也不欢迎他。
五、
在落寞的人生中,龚自珍变了。
他用诗文写下自己的心事,和对时局的判断。
“沉思十五年中事,才也纵横、泪也纵横,双负萧心与剑名。”
我是有料的,给个机会呗?NO!这狗日的世道容不下我,就连第一个媳妇也离我而去,人生啊,全是泪。
如是则豪杰轻量京师,则山中之势重矣。京师之日短,山中之日长矣。
照如今的趋势看,平民造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啊,朝廷要早做准备啊。结果没人当回事,在他去世10年后,太平天国来了。
一祖之发无不蔽,千夫之议无不靡,与其赠来着以劲改革,孰若自改革?
祖宗之法从来不是灵丹妙药,迟早会出问题。与其把问题留给子孙后代,不如事先解决,多好?
龚自珍的针砭时弊,基本没有得到回应。
他就像一个独行的旅者,看到前方有无数隐蔽的大坑,站在路边呼喊:“千万别走,咱们一起把坑填住。”
可是过往的路人都骂他神经病,然后一个接一个掉进大坑中。
茫然无知的人最幸福,而最痛苦的是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却又无能为力。
人的愤怒,其实都来自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