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年指的是哪一年,咸丰十年至现在多少年

首页 > 体育 > 作者:YD1662024-02-07 08:04:21

尧育飞

战争往往伴随瘟疫的发生。太平天国战争绵延近十年,可能导致江南地区在咸同之际爆发大规模的瘟疫。余新忠认为,“太平天国战争期间江南发生的大规模瘟疫始自咸丰十年(1860),同治元年(1862)达到高潮,同治三年随战争的结束而渐趋平息。它是清代江南地区爆发的波及范围仅次于嘉道之际大疫和疫死率最高的瘟疫,致使数百万人罹难。瘟疫的种类包括霍乱、疟疾、痢疾、天花、类霍乱,并可能存在伤寒和百日咳等。”(余新忠《咸同之际江南瘟疫探略——兼论战争与瘟疫之关系》)这场大疫前后波及32个县,在疫情最高峰的同治元年,有24个县爆发瘟疫。

这场战争对清军和太平军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更多的平民也在瘟疫中丧生,梅尔清(Tobie Meyer-Fong)在近著《躁动的亡魂:太平天国战争的暴力、失序与死亡》中甚至专辟一章,讨论这一时期人们如何处理各式各样的尸体。同治年间的日记保留作者在瘟疫下的生活遗存,可视作这场瘟疫的事件簿。许多研究者已经利用日记去研究瘟疫的性质、疾病的种类、感染的范围和规模,这些分析性的研究增进了人们对这场可怕灾难的认识。然而,如果整体看待瘟疫时期的日记,则其中涉及疫病的症状、病人服用的药方等内容并不那么丰富,而仍然主要记载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处事实践。这恰恰提醒我们注意,在探讨瘟疫本身之外,还可以探讨这一时期的人如何对待瘟疫,如何在瘟疫下生活。日记再现了人们与疫病共处的过程,保留了人们应对瘟疫影响的行为和方式,为瘟疫下的个体情感提供了一份历史的证明。在曾国藩、莫友芝、赵烈文等人日记中,不乏关于这段瘟疫的重要记载。其中《赵烈文日记》(中华书局,2020年版)的突出特点,是关心瘟疫影响下的亲人和底层人的遭遇,笔端更带情感。

赵烈文日记记载了许多人染病的消息,其中一些确然无疑的因瘟疫而造成的死亡事件,影响了赵烈文同治元年的活动。这一年秋冬季节,赵烈文为亲人和“家人”的染疫身亡所困扰。这些事情打乱他的日常节奏,改变他的行程和生活。对赵烈文而言,同治元年堪称他一生中的“瘟疫时刻”。

咸丰十年指的是哪一年,咸丰十年至现在多少年(1)

樊昕整理《赵烈文日记》,中华书局,2020年

一、正月的天气与兆头

咸丰十一年除夕夜,湖北武昌城的百姓,与往年一样,遵照着本地风俗,用木桶盛放松脂燃烧,呼呼的火苗将整个街道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这种独特的“除夕松明”,伴随着赵烈文(1832-1893)的日记之笔,跨越咸丰年,来到同治元年。

同治元年(1862)元旦,早晴,东南风,天气寒冷,不久就腾起大雾。赵烈文照例焚香拜天,拜孔子,拜菩萨,拜先祖。然后开始他每年年初必备的例事,预占流年吉凶的占卜活动。几天来,武昌等地的大雪给了他特别的信心。此前两天的腊月二十九,赵烈文与友人登上黄鹤楼赏雪,举目所见,“天云泼墨,江流煎赭,两崖晶耀,界际划然”。下了两天的大雪厚达三尺,“为二十年来所未见”。此后连续十天的奇寒天气,却是赵烈文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可惜,瑞雪并不一定征兆丰年。赵烈文占得“‘风山渐’至‘水山蹇’”,这个卦象征兆“室家或有疾恙,无大咎”。这一卦象总体而言并不坏,不过赵烈文并没有注意到卦象预言的疾病问题,他认为爻辞“似指家中空乏,在外亦糊口而已,无所获得也”。然而,这个被认为“无大咎”的疾病问题最终左右了这一年的走向。遗憾的是,善于预测未来的赵烈文在多年后能够预言清王朝将在五十年内土崩瓦解,此时却无法预料到瘟疫在这一年变得如此凶险。

新年的前程无法预料,赵烈文当下的居所却已怪事连连。赵烈文居住在友人刘瀚(字粹甫)的新宅,屋后另外三间还住着刘瀚亲戚高某的两位小妾。那两位小妾每天晚上都被怪物*扰,不断跟家人诉苦。在新年前后,她们接连声称“其物黑色,跳踯行,压人身不得动,被祟辄病”。人们起初并以为意,直到正月初三那天,赵烈文等人在雪中捕捉到怪物留下的脚印,才 发现那正方形形的脚印“绝不类人,且不类兽,无接踵并跖之状”,赵烈文推测怪物是“一足怪”。他根据古书上的记载,认为这是山魈,由于山魈“畏闻铃声,因教其家悬铃自护”。

悬挂铃铛果然成功惊扰了怪物,它不再*扰高氏小妾,而是转移目标。正月初四,害怕铃声的怪物开始*扰赵烈文。当然夜里,赵烈文“觉有物来压左肩,重甚。甫压,余即醒,番身叱之,滚地碌碌,直至窗下而寂”。初五晚上,怪物并没有来惊扰。初六那天晚饭后,房间内窸窸窣窣,赵烈文的仆人看见像黑猴一般的怪物夺门而出。彼时,赵烈文和家人都没有睡着,于是点燃爆竹惊吓怪物,他们看见怪物狼狈而遁,从几个人脚下穿越逃走,最终销声匿迹。

远在千里之外的常州,赵烈文的妻子写信告诉他,家里已经没有钱去典当秋衣了。他的朋友董亮贻(字仲明)家中的三位女眷投水殉节而死。对故乡的种种不堪,流寓在外赵烈文束手无策,幕府中还有工作等待他完成。正月十四日,赵烈文乘舟顺流东下,前往安庆曾国藩大营,途经九江时,赵烈文“登舟舷东眺,故乡尽为异域,室家戚友俱在难中,不觉涕不可忍”。

新年以这样的怪异和冷酷的方式开篇,对赵烈文而言,比军兴以来的其他年份残酷一些。好在,习惯漂泊的他尚能忍受。不过,接下来的年景更为糟糕。五六月份,湖北等地水灾不断,米价大涨,一些府县如桐城田地“能耕不过三之二”,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七月间蝗虫满天飞过安庆。赵烈文顺便完成一则对蝗虫的考证。七月初六日,赵烈文在日记中写道:“世传雪深一寸,蝗子入地一丈。又曰天旱虾鱼卵化为蝗。去冬雪深七尺,今夏水溢四省,(两楚豫皖)。而昨见飞蝗蔽天而过。古语之难信如此。”蝗灾额外教会了赵烈文考据的知识,却给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这次飞蝗过境,在安庆起码驻留五天,直到七月初十日,曾国藩还在日记中写道,“阴雨十日,本日晴霁,方以为喜,而飞蝗蔽天,深以为虑”。

古人常用物候和天相征兆一年的运势并非无因,从同治元年江南的景象看,这一年的确没有太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发现咸丰十年(1860)开始的瘟疫在这一年来得尤为猛烈,许多人都在这场瘟疫中死亡。赵烈文不得不面对许多人的非正常死亡,其中一些死者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另一些人虽不那么重要,却也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他把这些都记到日记中。

二、奇人周腾虎身后的事宜

年少时即被李兆洛(1769-1941)视为“奇童”的周腾虎(1816-1862),在这年秋天被瘟疫卷走生命。周腾虎,名瑛,字弢甫,江苏阳湖人,道光年间曾被林则徐赏识。咸丰初年,与钱江(1800-1853)等人一道创议厘金制度。咸丰六年(1855),宗稷辰(1792-1867)将其与左宗棠等人一道荐于朝廷。周腾虎以名士自居,曾署门联云“有王来取法,无佛处称尊”(肖连奇《<周腾虎日记>前言》),可惜一生未竟其志。

周腾虎是赵烈文日记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人物,日记中称作弢甫、韬甫、弢翁、弢老等。赵烈文详载周腾虎相关事情,不仅因为周腾虎是他姐夫,更因周氏在他的成长过程和思想观念上有极为重要的影响。甚至,赵烈文初识曾国藩,也是因周腾虎大力举荐。

同治元年四五月间,赵烈文和周腾虎同在曾国藩幕府,时常纵论时局。此后周腾虎受曾国藩之托,奔赴上海催饷并购办洋船、洋枪、洋炮等。赵烈文五月二十八日曾到帅府打听周腾虎近况,得到的消息是“弢老久无函”。对于这位姐夫兼平生敬重的师长,赵烈文十分担心,或许心底已隐隐萌生不祥的预感。

八月初四日,赵烈文获悉周腾虎逝世的凶耗,“惊怛欲绝……天之酷虐至此,夫复何言”。此后数天,赵烈文沉浸在悲痛之中。八月初六日,赵烈文在寓所设灵位哭周腾虎。当天即写下《哭弢甫文》一文,文中深情回忆周腾虎早年的教导之恩:“君得异书,必以示余,君有至言,必以诏余。茫茫之情,孰则继余?毕生之悲,孰则起余?名山幽岩,江流川原,君今已死,孰与游观?秘册高文,奇论异作,君今已死,孰与探索?呜呼哀哉!”直到初十日,赵烈文方从华蘅芳家信中获知周腾虎去世详情,即“七月廿三日酉时一刻以痢疾下世,又闻杨子劭亦死于火轮舟中”。赵烈文不禁感慨,“一舟之微,遂*二人,可悲也夫!”实际上,周腾虎等人去世并非因乘坐一艘不祥之舟,而是死于流行的痢疾,信中提及的杨子劭也并未去世。

战乱和瘟疫使得江南各地信息沟通变得十分壅塞,谣言和不实的消息更加速人们对瘟疫的担心。关于周腾虎之死,除了曾国藩较早获得确切消息,“周弢甫在沪沦逝”外,其幕府中许多人均误听消息。如莫友芝八月初四日日记记载,“闻张仲远、周弢甫亡于常州”。信息沟通不顺外加战事纷乱、瘟疫横生,助长各类谣传的诞生。

周腾虎是患疟疾去世,至于详情病况,则不得而知。周腾虎七月十一日曾有信致赵烈文,谈起“病状起于六月十一,七月初八九间,屡次昏冒”,看来,彼时周腾虎完全没有预感到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疟疾是周腾虎遽然辞世的重要原因,但抑郁心理和不良的情绪也可能加速了病情的恶化。曾国藩八月初三日从李鸿章来信中获悉周腾虎去世,评价周腾虎为“老年一膺荐牍,遽被参劾,抑郁潦倒以死。悠悠毁誉,竟足*人,良可怜伤”。前一年,曾国藩保举周腾虎、华蘅芳等人,认为周腾虎“疏通知远、识趣宏深”,诏命察用。然而因为有人弹劾,朝议认为周腾虎 “长于是持论而心术不端”,加以问责(肖连奇《<周腾虎日记>前言》)。暮年的周腾虎遭此打击,加以疫病,身心俱惫,遂至一命呜呼。

周腾虎娶赵烈文四姐赵纫珠为妻,由于父亲赵仁基(1789-1841)在赵烈文八岁时即去世,周腾虎部分地承担了教养赵烈文的责任。二人情感非同一般。《赵烈文日记》中首度披露的《落花春雨巢日记》记载赵烈文二十二至二十五岁间乡居生活,其中直接涉及周腾虎的次数极多。根据《赵烈文日记》所附人名索引统计可知:咸丰二年34次,咸丰三年17次,咸丰四年10次,咸丰六年上半年高达 23次。这些涉及周腾虎的文字表明,赵烈文经常去周腾虎家吃饭,与周腾虎论文谈道,借阅周腾虎的各类书籍。有时寥寥几笔,记载吃豆腐羹、在茶肆吃馒头、翻阅周腾虎新购买的《天帝宗旨论》等书,琐琐屑屑中,弥见温暖的亲情。从日记内容看,只要周腾虎在家,赵烈文几乎间日必往晤谈,二人关系之亲逾于兄弟。难怪赵烈文在《再祭弢甫先生文》中说:“昔吾先公作宦豫章,不幸即世,孤露无处,君实左右之以免于大忧。逮余成立,君之笃爱,逾于昆弟。诱掖奖劝,使弗坠其志,议论反复,以开余心。”所谓笃爱之情过于兄弟,教导之恩不亚父兄,并非赵烈文的虚语,而是两人关系的纪实书写。

咸丰十年指的是哪一年,咸丰十年至现在多少年(2)

赵烈文《落花春雨巢日记》书影,选自《赵烈文日记》

周腾虎的去世,对曾国藩幕府而言,仅仅是失去一位幕僚,少了一位办事人员,但对赵烈文而言,则是一位挚亲的永别,是一位如父兄般朋友的死亡。死亡也并非仅仅带来悲痛,它还留给赵烈文诸多具体的事务,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安葬周腾虎,以及承担其家室的照料工作。八月十二日,周腾虎辞别曾国藩,前往江西迎接周腾虎全家。处理周腾虎后事,由此成为赵烈文同治元年下半年的主要事务。赵烈文处理的这些繁琐事务,主要分以下五个方面:

其一,前往周家报丧,安慰周氏家人。八月二十三日,赵烈文抵达南昌,随即前往“周寓问四姊以次,皆无恙。即告凶问,一家号掷,惨不可言。苦劝以灵榇在远,当念大事,不胜丧之为不孝。辞穷舌敝,始少息”。传达消息,安慰周家人的情绪,虽费唇舌,却仅仅赵烈文处理周腾虎后事的第一步。

其二,办理周腾虎丧事。抵达南昌后,赵烈文对周腾虎丧事做了全面布置:一是全面统筹,调配人手。赵烈文八月二十三日抵达南昌,同乡汪薇垣来拜访周腾虎之子周世澄(字子吕、孟舆等),即留下来帮助办理丧事。赵烈文又邀请金勋(字华亭)负责制作孝衣、讣帖等事。在金勋和另一位同乡许庆丰(字静山)的协助下,拟定“二十五日家属成服,二十七日开吊”。二是亲力亲为,撰写挽联,高度概括周腾虎生平。挽联云:“千已则诟,百已则疵,只应悔负长才,孰与先生共斯世;不可小知,而可大受。所痛虚膺异禀,未留盛业在人间。”“明煎芳爇”。此联将周腾虎怀才不遇、赍志而没的遗憾婉婉道出。两个月后的九月二十四日,龚橙告诉赵烈文,周腾虎临终诗云:“虽无事业千秋后,却有工夫一寸中。”以临终诗和挽联相参,则赵烈文无愧为周腾虎的知己。三是代为酬答宾客。从二十三日至二十七日,连续五天,赵烈文全程帮助周家酬应前来吊丧的宾客,虽然总计不过三十人,但其间的辛苦仍不待言。

咸丰十年指的是哪一年,咸丰十年至现在多少年(3)

周腾虎文集,图自《稀见清人别集百种》

咸丰十年指的是哪一年,咸丰十年至现在多少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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