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盲女,无意间恢复视力后,发现我的老公背部相连的连体男人。
那,我肚子里的孩子算是谁的?
1
我是在早上听新闻的时候发现变化的。
电视里正报道着一个女大学生失踪案,我听得正入神,忽然太阳穴刺痛了一下。
我不禁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原本漆黑虚无的世界,突然有了白光进来。
有一团绿色在眼前晃动着。
绿色……老公告诉我,家里窗帘就是绿色的。
难道我的视力恢复了?!
我一激动,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杯。
随后我隐约看见一摊白色在地板上流淌……
「失踪女生身着白色校服、蓝色帆布鞋,如果您有知情线索,可随时拨打……」
电视的声音仍在继续。
吴诚刚好在身后拖地,他立即关切地走上前问:「怎么了?」
我握住丈夫的手,本想告诉他自己好像可以看见些东西了。
但在看见他的时候,我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因为我隐约看见,吴诚的背后,贴着一个人。
甩了甩脑袋,再看看,那个人影居然还在。
那种感觉,就像隔着满是水汽的玻璃看东西一样。
我又失落起来。
看来我的视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居然还会把一个人看成两个人。
「没事,刚刚没站稳。」
还是先不说了,再观察几天看看,免得他白高兴一场。
吴诚问我:「是因为*,所以感觉不舒服吗?」
我点头:「有可能。」
想起孩子,我心头变得柔软。走上前,想抱抱丈夫,却被推开。
「瑶瑶,等会吧,我还要拖地。」
在我意料之中。
结婚三年,吴诚从来不让我拥抱他。
我「哦」了一声,不再强求。
我是一个盲人,但吴诚手脚健全。
他既然能接受不健全的我,我也能接受他有特殊习惯。
比如,不能拥抱。
又如,分房睡觉。
再如,爱穿雨衣。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我洗过很多次。
是那种有硕大的帽子,整个头乃至全身,都能被盖得严严实实的雨衣。
2
睡了一晚上后,我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了。
朦胧间,我竟然看见了洁白的床单、米色的柜子,还有随风飘着的窗帘。
心脏骤停了一顺,我紧张到不敢呼吸。
甚至连雨水淋到地板上留下的深色印记,我都看见了。
张开十指在眼前晃动,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真的恢复视力了!
「吧嗒」一声,此时外面传来开门声。
一定是吴诚买早饭回来了!
我欣喜若狂,掀开被子就冲下床,直接赤着脚走出卧室。
「老公!」
我要快点告诉吴诚这个好消息。
可刚走到卧室门口,我就像被一盆水浇淋了一样。
我看见装修温馨的客厅里,我的老公正在拆一个超大的纸箱。
吴诚背对着我,他穿着宽大的黑色雨衣,头上戴着的硕大的衣帽将整个人笼得严严实实。
他的确和我想的一样高大。
纸箱已经被打开,我看见有一个女人躺在里面。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的校服、蓝色的帆布鞋……
皮肤青紫,肢体僵直。
学过护理的我,一眼看出这是具尸体。
我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耳边回荡着听过的那个新闻。
这就是我的丈夫?
是他*了这个女人吗……
我想开口叫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突然,一只手从吴诚的雨衣里伸了出来。
他不是两只手都在拆箱吗?
帽子被推开,我看见帽子里,藏了一张男人的脸。
那张脸正对着我,看见我后,他微微笑了。
随后,雨衣里又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上正拎着包子和豆浆。
3
这,这……”
这一幕的可怖程度堪比撞了鬼。
我心惊肉跳,不由得连连后退。
顷刻之间,我幡然领悟。过往种种的不正常,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吴诚从不跟我一起过夜,也从不让我与他亲近。
原来他跟兄弟是两个连体人。
我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中谁是吴诚。
此时面对着我的那个男人,正直直地盯着我。
或许是见我状态不对,他收起早餐,用手碰了碰身后正在拆纸箱的男人。
他们转过身去,我看见了另一个男人的脸。
眉毛很深,肤色也稍黑一点,这个男人的长相,看着有种老实敦厚的感觉。
我直觉,他就是吴诚。
果然,他放下手里的尸体,开口问我:「瑶瑶,你起来了?」
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可我没有回应。
他又问:「你怎么在发抖?」
我感觉到吴诚明显警觉了起来:「瑶瑶,你的眼睛能看见了吗?」
我连连摇头,才发现自己在掉眼泪。
他冲上前来,激动地问:「你是不是能看见了!快说话!」
我害怕被看出破绽,假装痛苦地开口道:「我,我肚子痛……」
「肚子痛?」
我点点头,眼神不再聚焦,继续装成盲人看着前方。
也就是这时,我看清了那个女尸的脸。
她的脸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我才想起来,我认识这个人。
「瑶瑶,你在流血。」
吴诚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下意识低头,才看见自己的睡裙下有鲜血流了出来。
心头一颤,我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
4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吴诚坐在我的床边,我睁开眼,却恰好对上他身后男人的视线。
我差点没又晕过去!
「瑶瑶……你醒了?」
我听见吴诚心事重重的声音。
「我睡了多久?」我强装镇定,用手在被子上摸索,假装寻找他。
吴诚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应该是怕我摸到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在这过程中,那个男人一直用饶有意味地眼神盯着我。
我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吴诚俯身握住我的手,道:「你睡了好几天了。」
我没说话。
我其实在想,怎么找机会报警。
「瑶瑶,孩子没了。」
「你说什么?!」我惊得坐起了身子。
吴诚垂下脑袋,可表情却看不出一点难过:「医生说你的身体太虚弱了,所以才会流产。」
「怎么会这样?」我佯装哭起来。
其实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有一个*人犯加连体人的父亲,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生。
我缩回身子,靠在床头明知故问:「所以,我现在是在医院吗?」
不能让他发现我能看见了。
吴诚说:「没有,你在医院昏迷时,一直重复着说要回家,今天早上医生说你状态很稳定,我就带你回来了。」
他又柔声说道:「瑶瑶,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做妈妈的。」
不再开口,我用余光一直偷偷打量着身侧的男人。
吴诚背后的男人,也就是他的兄弟,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也是,如果他说话,那我早就能发现他的存在了。
但我回想起过往,好像确实有几次,吴诚在客厅或者厨房时,我曾隐约地听见过对话声。
吴诚每次都说是手机,或者是电视音。
我并没有起疑。
因为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跟我朝夕相处的男人竟然有两个。
这简直太荒谬了。
「别难过了,我去给你炖点鸡汤。」
吴诚起身,走出屋子。
他往外走的时候,又是他的兄弟面对着我。
他看着比吴诚略显年轻点,长相也算规矩,却没有腿。
如同一个附着物,背靠着身后的吴诚。
等他们走出去后,我掀开被子,也偷偷跟了出去。
5
吴诚他们进了厨房。
我走进客厅,发现那具尸体已经不在了。
而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是客厅的布置。
阳台上的花盆里种满了向日葵。
墙壁上的画也是我曾提起过的梵高的《向日葵》仿品。
就因为我曾经跟吴诚说过,我的世界没有光,所以我最喜欢向日葵。
墙壁上挂的日历,也被红圈画得满满当当。
走近一看,上面记录着各种关于我的事情。
从生日到纪念日,从哪天发烧到哪天摔倒,事无巨细。
还有墙壁,也刷的是我喜欢的黄色。
纵使黄色的油漆涂上并不好看。
纵使我是个盲人。
不得不说,我确实被这份真挚感动了。
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我靠近厨房,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
两个男人的对话声随之传来。
「那剩下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不是吴诚的声音。
应该是他的哥哥或者弟弟。
我听见我的丈夫说:「把他们都找到,然后全*了。」
心尖猛地一颤。
那边又传来声音:「嫂子好像不对劲,我怀疑她是不是能看见了。」
叫我嫂子,看来吴诚是哥哥。
他们竟这么快就怀疑我了。
吴诚道:「是不是因为药的问题?这几天我来试探试探她。」
药?
什么药?
听见他们好像要往门口走来,我不敢再听下去,赶紧跑回卧室躺下。
我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人。
躲回被子里瑟瑟发抖,没过一会吴诚就进来了。
「瑶瑶,先喝点牛奶,鸡汤还在炖。」
吴诚递过来一杯牛奶。
我探出头,看见他身后的弟弟也在歪着脖子,朝我看来。
我倒吸一口冷气,不敢伸手去接。
这牛奶里十有八九有问题。
「我现在不想喝。」
「喝了吧,你身体太虚弱了,喝了对身体好。」
吴诚的语气虽然温柔,但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命令我。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故意摆出矫情姿态:「太烫了,你先喝吧。」
吴诚把牛奶拿到嘴边吹了吹,而后递到我面前,道:「我喝了,不烫。」
他骗人!
他根本没喝。
我再次推开他:「我不喝,我想睡觉了。」
「好吧,咳咳……那你先休息。」他又咳嗽起来,不再勉强我。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弟弟把几朵向日葵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
他又顺带把床头的手机拿走了。
这一切,我只能仿若未见。
等他们走后,我蒙上头,绝望地想着自己的处境。
我很想报警,可吴诚他们*的那个女人叫潘佳月。
她是我这辈子最恨的女人。
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成一个瞎子。
6
我不知道吴诚是怎么认识潘佳月的。
我们曾经是同学,可她却害我瞎了眼睛。
失明后,我退学,她却考上了研。
吴诚*了她。
为什么?
他们还说,要*了剩下的人。
那又是谁?
思考这些问题让我头痛欲裂,没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以后。
「瑶瑶……」
我听见有人凑在我耳边说话。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推开吴诚过来抚摸我的手:「这么快就天黑了吗?」
此话一出,我毫无困意,马上就清醒了。
这不是暴露我恢复视力了吗。
「瑶瑶?你……」
我在空气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我伸手摸索,摸到丈夫垂在床边的手。
「老公,是我睡迷糊了,差点忘了我是个瞎子。」
吴诚叹息,道:「瑶瑶,天还亮着。」
「什么?!」
「现在的天是亮着的。你好好告诉我,你之前是不是恢复视力了。」
我愣住了。
我又失明了。
心如同沉入海底,我哑着嗓子苦笑:「看不见,我一直都看不见。」
「那就好。」
意识到说错话,吴诚尴尬地咳嗽两声:「要是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好吗?」
我点点头。
「来,喝点鸡汤。」
有勺子抵在唇边,我不再反抗,张嘴喝了下去。
「你怎么哭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我哽咽着,撒谎:「孩子没了,我好难过。」
其实我是因为太恐惧,所以才哭的。
我不知道这鸡汤里是不是有毒。
下一个成为冰冷尸体的人,可能就是我。
一想到往后还要跟他们两个连体人一起生活,我更是浑身发冷。
眼泪根本止不住,我乞求:「我想跟圆圆一起散散心,可以吗?」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朋友,谢圆是我几个月前新认识的朋友。
我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她对我很是关照。
我是个盲人,但她却耐心十足地陪我逛街,还带我参加朋友聚会,鼓励我认识新朋友,走出黑暗的世界。
要是能把她叫家里来,我就可以寻求她的帮助了。
「谢圆?」
听见这名字,吴诚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点头:「我的手机呢?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我又伸出手在床头摸索着,这次是真的摸索。
其实我知道手机被他们拿走了。
「还是我来帮你跟她发消息吧,你现在身体不好,手机辐射又重。」
我意识到,吴诚开始对我有所防备了。
我怕露出破绽,只能点头:「好。」
他却突然问我:「瑶瑶,你之前是不是说有个同学,叫潘佳月?」
7
吴诚突然提起了她。
我揪紧被子,仿若不经意地回答:「是啊,怎么突然提起她。」
「没事,就是以前好像听你说失明是因为她,所以我想问问当时具体的情况。」
我转过头去,毫无兴致:「可我不想说。」
要是以前,我会愿意在我的丈夫面前回忆人生的至暗时刻。
可现在,我都不知道和我朝夕相处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不会再跟他说一句实话。
他叹息,揉着我的脑袋:「那你休息吧,我帮你约谢圆,看看能不能让她来家里陪陪你。」
听见卧室门的落锁声,我立即摸索着下床。
蹲在床头柜前,一层一层地打开抽屉,我试图找手机,却什么也没找到。
床头柜上也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盆向日葵。
等等……向日葵。
这是吴诚弟弟放到我床头的。
是不是上面加了什么东西,才让我的眼睛又失明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除了这个,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又失明。
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我扒在门缝边,听见客厅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她之前肯定是恢复视力了。」
我听见吴诚弟弟的声音传来。
他又问:「你说,嫂子会不会报警?」
吴诚没有说话。
良久,我才听见我的丈夫开口:「小川,原来*人真的会上瘾。」
他又说,「不管怎么样,反正她现在又看不见了,老天都在帮我们,只要我们把她看好就行了。」
我颤颤巍巍地退回卧室,无力地跪倒在了地板上。
只求他能说到做到,帮我约谢圆上门。
8
第二天,谢圆竟然真的来了。
「你们好好聊天,我先出去买点菜。」
大门关闭的声音传来,吴诚出去了。
谢圆坐在我的床头,关切地问我:「瑶瑶,你还好吗?」
她握着我的手,手心全是汗。
谢圆总是这样,只要我状态不好,她就担心到不行。
我摸到了好朋友的手,露出了久违地笑意。
谢圆的手上戴着我送她的手串,是我以前去寺里为她求的保平安的手串。
同样的手串,吴诚自然也少不了。
可我现在想到他,脑子里只剩下惊悚和恐惧。
我凑在谢圆面前,低声道:「圆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谢圆还在抹眼泪,看来我的流产太让她难受了。
「什么?」
「能不能帮我报警,我感觉吴诚不对劲。」
「是吗……」她讪笑两声,「又来秀恩爱了是吗?」
「不是的,是他……他好像*人了。」
谢圆收起笑声,很是惊讶:「他怎么会*人?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人,而且他*的还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对了,你知道……吴诚他有个弟弟吗?」
谢圆没说话。
「不知道。」良久,她才急忙补充道。
我猜她刚刚应该是在摇头。
「你之前来不是总纳闷,吴诚在家为什么还要穿着超大的雨衣吗,其实是因为,他是个……连体人。
「他的弟弟,吴诚叫他小川,他没有腿,就长在他的背后。」
谢圆听了,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还……还有这种事吗?」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的老公竟然是两个连体人。是前几天我突然恢复视力,不小心看见的。可现在,我又被他下了药,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越说越难过:「我怎么就那么倒霉,之前被人害得瞎了眼就算了,好不容易以为遇到了真爱,竟然是个*人的怪物。」
谢圆握住我的手,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任谁听了这事,都会觉得荒唐恐怖。
「对了瑶瑶,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谢圆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以前发生了什么?」
我提醒她:「圆圆,当务之急是赶紧报警,这个事情我晚点跟你说。」
谢圆却说:「我已经报过警了,你放心。」
「你报过警了?」
「是的,我刚刚发短信报警的,发短信也可以报警。」
我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
「那正好我们边等警察来,我边跟你说吧。」
9
一想到潘佳月的尸体可能还藏匿在我家中的某个角落里。
我既恐惧,可又觉得解气。
我从头向谢圆讲述起了这一切。
五年前,我正在读大学。
我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小学时父亲去工地打工,不小心从脚手架上跌落下来,不幸去世了。
拜黑心包工头所赐,赔款只有五千块钱。
所幸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即使父亲走了,母亲的负担也不算太重。
可好景不长,高三时,我的母亲因为长年劳累,突发脑溢血。
她半身不遂,丧失了劳动力。
想到猝然离世的父亲,我放弃了报考重点大学的机会,选择在本地上一个普通二本,方便照顾、陪伴母亲。
靠着贫困生补助,我在校外租了一个房子,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求学。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潘佳月。
最开始听见这个名字时,是因为当年国内某地突发洪灾,学校组织捐款。
我捐了十块,是捐得最少的那个。
而潘佳月足足捐了两万。
对于这种富二代千金,我从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任何交集。
可她却主动找上了我。
那天我准备去兼职,却被一个女生堵住:「同学,我有个事情想找你。」
我看着眼前穿着一名牌的女孩,不明所以。
她直入主题:「我有个朋友他挺喜欢你的,你跟他约会试试呗。」
入学以来,或许是我的长相还算可以,我的确收到过许多次男生的示好。
但我根本无暇顾及。
我只想好好读书,好好做兼职,照顾母亲。
所以我一口回绝了潘佳月。
我说得很清楚,我不谈恋爱,让她和她的兄弟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可后来的日子,她就像一块粘在身上的口香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有好几次,她带着朋友和那个男生,把我堵在教学楼下。
他们当众起哄,不让我走。
那个追求我的男生,如今我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总之和潘佳月一样,是个富二代。
我很厌恶他们。
可潘佳月却高高在上地说:「你不是缺钱吗?跟我兄弟在一起,他一个月给的就够你花好几年了。」
这令我更厌恶她们了。
我以为坚定的拒绝能换来清净,可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10
那是一个元旦。
本来是放假的时间,但由于我在校园的食堂里勤工俭学,所以需要忙到食堂关门才可以下班。
食堂的叔叔阿姨们很好心,他们知道我母亲的情况,特意让我早点回去。
我只需要把一些废旧的纸箱拿到仓库就行。
那个仓库虽然偏僻,但我回出租屋恰好顺路。
我没想到会有人尾随我。
到了仓库,我用钥匙打开门,才走进屋,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隔着老式的钢筋栅栏防盗窗,我看见了潘佳月的那张脸。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是经常跟在她身后,形象谄媚、一心讨好她的女学生。
「章瑶,今天元旦,我兄弟想跟你一起跨年,你跟不跟我去?跟我去我就放你出来。」
我很生气,抓着窗框怒道:「你们有完没完,我说了我不谈恋爱,快放我出去!」
反复拉扯了几次,她终于意识到我的态度没有转圜的余地:「行,就是不给面子是吧?那我让我兄弟亲自来接你。
「他现在应该还忙着布置告白现场呢,可惜了,女主角我请不动。」
她说完,就带着跟班走了。
我没带手机,等了好久也一直没人经过。
只能等潘佳月他们回来了。
等着等着,我就缩在一堆纸壳里睡着了(连续好几天勤工俭学,实在是太累了)。
我是被一阵浓烟给呛醒的。
醒来才发现,屋里的纸壳竟燃了起来了。
伴随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声,我立即意识到起火了。
屋子里很多塑料袋、泡沫纸箱等杂物,乌黑的浓烟很快像潮水般包围了我。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捂住口鼻,迟迟没有晕过去。
这也使得我的眼睛受到了长久的伤害。
在火势将要燃烧到我面前时,我终于被外面赶来的人救出。
我没被烧伤,却掉入只剩一片漆黑虚无的地狱。
11
事后,潘佳月赔了一笔钱给我,并被学校当众处罚,她在万余人的师生面前做检讨。
她对我的记恨也由此而生。
她认为是我的「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才让她受到了惩罚,使她丢尽了颜面。
她甚至说我的失明,只不过是因为自作自受。
从那以后,潘佳月好几次找来混混,在我楼下咒骂、诋毁我。
她甚至用 p 图技术,把我的脸 p 在色情图片上,打印出了一堆莫须有的东西张贴在小区内。
我虽然瞎了,可有人将那些东西撕下来,拿到了我的母亲面前。
见女儿的人生连生变故,我的母亲比我更加心痛,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彻底倒下了。
我还顾不上为双目失明悲痛,又要每天为躺在 icu 里的母亲祈祷。
可后来花完所有的钱,包括潘佳月赔偿给我的钱全花完了,母亲还是没能醒过来。
她死在了我生日的前一天。
一切都因为潘佳月这个女疯子!
那几个混混被警察带走时,并没有供出潘佳月,所以只有他们受到了惩罚。
他们家境窘迫,甚至没有钱赔偿给我们。
我万念俱灰,学也没法上了。
办理退学时,潘佳月来搀扶我。
直到她把脸到凑我耳边时,我才知道扶着我的人是她。
「章瑶,是你太给脸不要脸了,所以才克死了*,你真是个扫把星。」
我气得手抖,忍不住胡乱地撕打身侧的女人。
我抓破了潘佳月的脸。
后来同学说,潘佳月的伤口很深,肯定会留疤。
我深知以她的性格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于是买了车票,连夜逃出了原来的城市。
后来,我在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了吴诚。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原以为的救赎,却是走进了另一个地狱。
12
我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谢圆。
她什么也没说,而是长叹一声,给我递来一杯水。
「警察到了吗?」我捧着水杯,问道。
谢圆道:「应该快了,我去看看。」
不知为何,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心里充满了恐惧。
「你怎……」
「对了。」
我正想问她怎么了,谢圆又说:「你现在看不见,警笛声对你来说可能会特别刺耳,刚好这次来我给你买了新的耳麦,你试试。」
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我说:「你太贴心了。」
谢圆没有说话。
她凑近我,给我戴上了耳麦。
我的内心泛起期待:「等吴诚的事情解决了,我还想跟你去玩,上次你带我去参加聚会,我才体会到放肆喝酒,享受人生的快乐,真的很畅快。」
她说:「会有机会的。」
音乐声响起后,除了耳麦里传来的歌声,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等警察来就好了。
这样想着,我的眼皮竟然是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中我又合上了双眼。
等我惊醒着睁开眼睛,才感到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警察已经来了吗?
我摘下耳麦,熟稔地下床,穿拖鞋。
「圆圆?
「你还在吗?」
习惯了伸手不见五指,我打开卧室门,竟发现漆黑虚无的世界里有了光。
?
我好像又恢复了视力。
客厅的灯开着,我顺着光源看过去,入目是一片模糊柔和的白色。
虽然只能看见一些不真切的轮廓,但足以令我激动无比。
浴室里传来水声,我猜想吴诚已经被带走,是谢圆在用卫生间。
正想往浴室走去,却觉得脚下好像不对劲。
我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红。
积水般一样的液体漫过我了的拖鞋。
是血。
我惊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血泊里。
转过脸去,才发现冰箱前好像有什么东西。
又上前几步,我努力地试图看清。
尝试了好久,我终于绝望地认识到,那个轮廓,是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
头发有些长,好像是个女人。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我好像看见女人的手上有一抹深色。
摸上去,才发现是我给谢圆求的那串保平安的手串。
「瑶瑶?」
浴室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是吴诚。
13
恐惧如同烟花般在脑海里炸开,我机械地转身,回头。
隐约间看见浴室门口站着的男人。
他赤裸着上身,看样子刚刚是在洗澡。
若不是我看见他有四只手,我会说服自己眼前的男人是一个正常男人。
「别过来!」
我心跳如擂鼓,害怕他上前来。
「瑶瑶,你又能看见了?」
我看不真切吴诚的表情,却感觉他话里竟带有一丝欣慰。
我无力地重复着:「别过来。」
吴诚温声道:「瑶瑶,是我啊,你别怕。」
「就因为是你我才要害怕的!你为什么要*圆圆,你还*了潘佳月,而且你身后,身后还有个……」
「嫂子,你在说我吗?」
第三只手抬起向我示意,吴诚身后的人侧脸朝我看来:「我叫吴川,你之前就见过咯。」
此情此景,我强忍着,才不至于崩溃到晕倒。
「你……你既然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忍不住质问:「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跟我结婚?!我甚至还……还怀过你的孩子,真是太恶心了。
「你们两个怪物,*人犯!快滚出我家!」
说完我才意识到,「怪物」这个词,太刻薄了。
我提醒他们:「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们一定会受到制裁的。」
吴诚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倒是吴川开口道:「嫂子别生气,我们*的都是些人渣,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他又说:「哥,你转过去,让我跟她说。」
吴诚道:「你闭嘴。」
训斥完弟弟,他又对我说:「瑶瑶,警察不会来的,至少暂时不会来。」
?
什么意思。
他朝我一步一步走来,我吓得不停后退。
「你跟谢圆讲话时,我就在她身边,是我让她不要报警的。」
什么……
我又惊又怒:「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眼看自己好像退到了门边上,我立即冲上去转动门把手,试图开门逃出去。
但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嫂子别费劲了,门锁被我们加固了,你跑不掉的。」
吴川的声音明明很清透,却令我心生绝望。
吴诚回头冲他怒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转而又换上和煦的语气,看向我:「瑶瑶别开了,别伤到自己了。乖,你到屋里休息一会。」
我的眼泪簌簌而下,绝望地摇着头:「别过来。」
可吴诚却只是把我抱了起来,动作很是温柔:「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再解决完最后一个,就结束了。」
我还是摇着头。
我听不懂。
吴川还在那里嬉笑:「嫂子这心理承受能力也不行呀,看把她给吓得。」
将我放在床上躺下来后,他为我别好耳侧的碎发,在我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我不好。」
在这过程中,他身后的吴川一直用手来回拨动着窗帘,像个充满稚气的孩童说着:「肉麻。」
我浑身软得厉害,不停发抖,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不多时,门铃响了。
14
吴诚、吴川同时回头,他们对视了一眼:「走吧,老哥。」
吴诚点头:「走。」
我惊恐地望向二人。
但吴诚只是微笑着为我戴上耳麦:「没事,你听会歌就好。」
他们出去了。
我听见落锁的声音。
他们又从外面给卧室加了一道锁。
我摘下耳麦,很快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一阵的捶打声。
一下又一下,沉闷却又令人心悸。
我翻下床,准备拉开窗向人求救。
可就在这时,我的余光却瞥见了床头柜隔层里的某个东西。
视线很模糊,像是粉色的盒子。
鬼使神差地,我握住窗帘的手松开了。
转身凑近看,发现是个药盒。
拿起来在灯光下看了好久,我最终认出了那盒药。
是堕胎药。
胡乱地拆开,才发现里面空了。
我突然想到我没保住的那个孩子。
是吴诚给我吃了堕胎药?
可他为什么要给我吃堕胎药
思绪越来越混乱,我想到死去的潘佳月,眼前的堕胎药,还有吴诚那一直温和无比的态度……
我忽然意识到,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好像有个最关键的一环是我不知道的。
我开始回忆我跟吴诚生活的细节。
此前他一直抗拒我跟他亲密接触,我们的婚姻,更像是合租。
除了牵手,偶尔一两次的亲吻(吴诚每次都会把我的双臂紧紧握住,不让我碰到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以外,我们一直没做过其他事情。
结婚前,他说自己有些身体上的缺陷,可能给不了我正常的夫妻生活。
我一点都不介意。
纵使他看起来有些性冷淡,我也悉数接纳,从不逾矩。
而*,也是因为那次谢圆带我出去喝酒。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很轻易就醉得不成样子。
那晚的事情我记忆模糊,依稀记得最后谢圆把我交到吴诚手上了。
或许是醉酒的我让吴诚觉得不一样,他突破了身体的障碍,我们度过了不一样的一晚。
再后来没多久,我就*了。
现在想来,那时发现我*,吴诚好像并不开心。
而且我们的亲密接触,也只有那一晚,后来再也没有过。
难道说……
想到带我去喝酒的谢圆死在了吴诚手上,一个恐怖的想法突然漫上了心头。
我不再试图呼救,而是拍打着卧室门。
「开门!」
「快开门!」
外面的敲击声已经停了下来。
我听见吴诚咳嗽的声音,他说:「不能开门。」
吴川反驳着:「把门打开,她没你想的那么弱。」
「我不想让她看见这些。」
「你得让她看,以后你不在了,她也要试着面对所有的事情。」
我顺势喊:「吴诚,把门打开好吗?
「你放心,我不会害怕,你做这些的目的我都知道了。」
我对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畏惧。
因为我大概已经猜到,这些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终于,门被缓缓打开。
我看见客厅里,躺着一个男人。
视线依旧很模糊,我走上前,仔细盯着他的脸——真奇怪,短短的半小时内,我就已经不害怕这些了。
虽然看得不是百分百真切,但我还是认了出来,这是曾经在大学里,潘佳月一直说的,那位喜欢我的「兄弟」。
我记不清他的名字,但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能认识。
15
见此情形,我脚步一个踉跄,被吴诚及时扶住了。
我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怀抱。
吴诚身形一滞,仿佛被我的举动中伤。
可我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注意力仍然在那张男人的脸上。
我开口,才发现嗓子变得嘶哑起来:「谢圆,是不是假名字?」
吴诚点头:「她真名叫谢媛媛。」
谢媛媛……
是了,当年潘佳月把我锁在杂物房时,她身边跟着的女孩,就叫谢媛媛。
她曾经是潘佳月的跟班。
但因为没什么存在感,我对她的印象不如潘佳月深刻。
因此当她用「谢圆」这个名字接近我时,我并没有联想到那年的事情。
「所以那晚她带我出去喝酒,我喝醉后来接我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对吗?」
吴诚没有吭声,只是咳嗽了几声。
吴川倒是激动起来:「那个谢媛媛真他妈该死,她打电话骗我哥说你摔倒,被送到医院了,她还撒谎说了四五个医院的名字,我们跑了一晚上,等回家时,你已经衣衫不整地被谢媛媛送到家门口了。」
他说话有些孩子气:「这几个杂种,把老子骗得好惨,要不是老子没有腿,当场就去把他们宰了!」
吴诚说:「是我没用。」
最初的激动和歇斯底里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他继续说着:「我确实是想一开始就*了他们的,可他们给了我很多钱。
「我收下了,因为我想给你攒着以后买套房子。要是有合适的配型,也可以做眼角膜移植手术。
「足足一百万,就我跟小川这样子,一辈子都挣不到。」
我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你拿了钱,就不怕我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后,接受不了你这副样子吗?」
吴川转过脸,笑嘻嘻地道:「嫂子你多虑啦,像我们这种连体人,能活到这么大已经是奇迹了,最近我哥的肺有问题了,我的心脏也不正常了,反正我们也没几天能活的了。」
「怎么会这样?!」
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怪不得吴诚这几天总是咳嗽。
「命呗。没事儿,我们早就预料到了,也接受了。反正我是一点都不难过,毕竟死之前还*了这几个人渣,不亏。」
「就是吧,我哥他比较难受,他放心不下你。」
我仍看不清吴诚的脸,却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心情很是复杂,我说:「你们去自首吧,看看能不能申请做个手术,把你们哥俩分开,肺和心脏的问题,也总有办法可以治。」
「能分开早就分开了,好多医生看过了,分不开的。而且肺和心脏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的器官开始衰竭了,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说话间,吴诚的手机闹钟突然响了。
「瑶瑶,该睡觉了。」
晚上十点,这是他为我定的闹钟声。
我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总是每晚都准时准点地提醒我入睡。
由于我对黑夜没有概念,常常失眠,他会搬个凳子坐在床头,轻轻拍我的身体,哄我入睡。
今晚,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你去睡觉,我把家里打扫打扫,明天我就去自首。」
我也累了,点点头,说:「好。」
16
我在卧室的床上躺下来了。
吴诚像往常一样,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头。
他轻轻拍着我的身体,一言不发。
身后的吴川忍不住道:「靠,平时我还能玩玩手机,今天晚上连手机都没心情玩了。」
对吴川,我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震颤,到后来的恐惧,再到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怕了。
我想起来我跟吴诚的相识,到结缘,再到最后同居。
不过是起初我在雨天里被他绊倒,又给了他一把伞。
后来,他总是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
走路摔倒时,会有一双有力地手扶住我;钥匙掉地上怎么也摸不到时,会有人主动捡起来给我;被人尾随时,总能听见男人惊恐地逃走的声音。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吴川的助攻。
直到最后,那个男人在一次搀扶后,握住我的手说,想照顾我。
我这才想起来,当时他没有说「一辈子」。
「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恢复了视力,你会怎么办?」我轻声问他。
吴诚摇头:「不敢想,我可能会逃走。」
「可我现在能看见了,也没见你要逃。」
吴川接茬道:「我们就快逃走啦,去牢里吃国家饭咯。」
我没忍住笑了。
忽然又想起来我的眼睛,我问:「我突然恢复视力,接着很快看不见,现在又能看见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我怀疑是吴川。
吴诚解释:「不是,好像是因为那个打胎的药,可能是你身体突然受到了刺激,所以视力短暂恢复了。我咨询过医生,你还是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才能彻底地长久恢复视力。」
我点头:「看来我错怪吴川了。」
吴川举起双手:「小的实在冤枉啊!」
吴诚告诉我:「你从酒局回来的第二天,我买了短效避孕药给你,可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是*了。」
我抚上平坦的小腹,道:「避孕药也不是能百分百避孕的,这个孩子跟我有缘,可惜是孽缘,我不可能留他。」
吴诚点头:「就像我跟你一样,虽然也是有缘分,但,缘分太浅薄了。」
我没说话,只是心里苦笑了一下。
「睡觉吧,瑶瑶,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点头:「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自首。」
吴诚轻轻「嗯」了一声。
他关闭床头灯后,两个人出去了。
走到门口,临关门时,吴诚说:「瑶瑶,晚安。」
吴川说:「嫂子晚安咯。」
逆着客厅的光,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能看见两个人被光照亮的侧影。
像是哥哥背着弟弟。
我说:「晚安。」
闭上眼睛,任泪水肆意流淌。
第二天,我被床头的手机铃声吵醒。
「您好,请问是章瑶女士吗?」
「我是,请问你哪位?」
「我是保险公司的负责人,城西这里出车祸了,死者是一对刚刚自首的连体人*人犯。」
……
「由于他们曾在遗嘱里写明若是病死或者出意外身亡,所有遗产和赔偿款,全部赠予章瑶女士,所以请你现在来公司一趟。
「对了,你是盲人吗?他们还说了要把眼角膜捐给你,如果是的话,请你马上去医院。」
番外
1
吴诚和吴川出生的那个冬天,雪下得很大。
吴家生了个怪胎,在村里传开了。
有很多孩子扒着吴家的墙头,想看看怪胎长什么样。
由于两个孩子畸形地连接着,他们的母亲难产去世了。
天色黑下来后,孩子奶奶把孩子们丢在了田埂上。
他们被一个同样姓吴的赤脚医生捡走了。
赤脚医生一生没有结婚,很是心善,他给孩子取了名,养在自己身边。
在意识到分离手术会让两个人都面临殒命的风险时,他决定就这样让他们长大。
他给哥哥取名「诚」,实则是希望哥哥不要亏待弟弟。
而弟弟因为没有腿,所以叫「川」。
川,三画,三条腿。
川,任风雨侵蚀,始终没有办法移动。
本以为两个孩子可能活不过十岁,没想到他们却像顽强的大树,一直茁壮地生长着。
哥哥浑身健全,性格也很是沉稳。
弟弟没有双腿,自腰际以下都跟哥哥相连着,他的性格也更阴晴不定,暴躁易怒。
后来,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有医院愿意免费给他们做分离手术,结果是哥哥很大概率能活,但弟弟一定会死。
吴诚死活不愿意,还把医院的人狠狠打了一顿。
这是吴诚第一次打人。
其实更狠的是弟弟。这些年,每每受到白眼和嘲笑时,弟弟就会龇牙咧嘴地警告对方,扬言要*人。
他曾经真的把一个讥讽者打得头破血流。
要不是吴诚制止,他真能把人打死。
后来,没人敢再惹他们了。
2
赤脚医生教他们识字看书,用自己的善良和诚恳庇护着他们,亦用这种精神感染了他们。
直到十八岁以后,他老了,只好让哥俩出来打拼。
吴诚和吴川找了一个在工地搬砖的活。
哥哥搬完以后,转个身,弟弟也能搬不少。
工友们都夸他们干活利落,配合默契。
几年过去,他们攒了快十万块钱。
可二十二岁这年,赤脚医生生了一场大病。
兄弟俩二话没说,把积蓄全拿出来了。
赤脚医生的病治好了,但隔年就又病情复发,猝然离世了。
只留下一间土房子。
身无分文的他们想再找个活干,可原先的工地遇上工程问题,停工了。
想要再找一个能接受他们的工作,谈何容易。
好像经济越来越好,但人心却越来越冷漠了。
他们四处碰壁,过了一段穷困潦倒的日子。
最难的时候,他们买不起雨伞。
下雨时只能在巷子的屋檐下躲雨。
他们瑟缩成一团,没注意到有人经过,竟绊倒了路过的章瑶。
吴诚赶紧把人扶起来,连连道歉。
吴川则小声唾骂:「这么大人了,还能绊倒,瞎啊。」
章瑶眸中一痛:「对不起,我确实看不见。」
吴川看了看她的神态,在确定对方真的是个盲人以后,忍不住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章瑶还以为是两个人在这躲雨,好心的她说自己就住楼上,把自己的伞送给了吴诚。
她走以后,吴诚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呆呆地看了好久。
3
吴诚开始经常关注她。
他在章瑶出行的路上默默守护,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吴川没有腿,却要跟着哥哥四处转悠,因而在吴诚面前他总是哀怨连天。
但每当吴诚和章瑶互动时,他又会识趣地闭嘴。
下意识隐藏自己的存在。
有时候,他会贱兮兮地说:「哥,你这样天天跟着她,跟变态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说完,兄弟俩就会分别用两只手扭打在一起。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吴川比谁都希望哥哥幸福。
有一天晚上,他们正侧躺着睡觉,吴川好似不经意地说:「哥,要不你去做手术吧,好了以后去追人家姑娘,然后好好过日子,反正我活不活都无所谓,这么多年,我已经是赚到了。」
吴诚没说话。
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去找章瑶了。
吴川知道他是因为怕自己多想。
于是他又出主意:「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你就大胆去追,以后我就一直保持噤声,绝对非礼勿视,说不定等我们死了,人家还没找到眼角膜配型呢。」
「再说了,有你在的话,她也好有个人照顾,你看她一个瞎子,天天出门这摔那摔,还总被畜生盯上,我都看不下去了。」
吴诚心动了。
在吴川的多次撺掇下,他跟章瑶表白了。
他说想照顾她。
他没说一辈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跟她有一辈子。
他们一起住进了出租屋。
章瑶不知道他背上有个弟弟,几度不相信健全的人会跟一个瞎子在一起。
但只有吴诚知道,若他是个正常人,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章瑶。
他带着章瑶演戏,找了几个群众演员,假装去领了证。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连体人,是没有办法领证的。
他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带着弟弟一起宠爱他。
他从不做逾矩之事。
吴诚深知自己这样有违人伦、有违道德,所以他总在愧疚的痛苦与甜蜜的幸福中挣扎。
为了最大程度地尊重对方,他称自己有生理缺陷,无欲无求,再加上章瑶也是个含蓄的人,因而他们的生活只有相敬如宾的简单陪伴,就连半点勾人露骨的句子都没有。
有许多时候,他们都在这段无性婚姻里治愈了彼此。
4
当吴诚知道那个叫「谢圆」的女人,受潘佳月指使,让另一个男人伤害了章瑶后,他第一次没有呵斥反驳弟弟说的「*人」的处理方法。
原来潘佳月一直对章瑶怀恨在心。
那个男人更是病态地迷恋着章瑶。
在得知章瑶仍是双目失明后,他更是兴奋地说:「那岂不是连眼罩都不用戴了!」
潘佳月为了报复,让谢媛媛接近失明的章瑶。
骗取她的信任后,谢媛媛将她带到酒局。
她们设计,一步一步将章瑶引入深渊。
事后,他们本来准备拿一点钱打发上门问罪的吴诚。
可当他摘下雨衣的帽子,吴川那张充满*意的脸露出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那个怕死的变态男人立即主动说要给他们一百万。
吴诚心动了。
因为他前几天刚查出来肺部有问题,弟弟心脏也开始出现毛病了。照这样下去,他们活不过一年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报警。
但想到章瑶若是知道自己受到了那样的伤害,吴诚不敢想象她会崩溃到什么样子。
他宁愿她一直是温室里的花朵。所以,将错就错,也没有什么不好。
好几次喝醉后,他忍不住落泪,对弟弟说:「是我没保护好瑶瑶。」
吴川没回话,良久,他才咬着牙说:「那几个人还是该死。」
这时,章瑶听见声音,摸索着走出房间,问:「谁在说话吗?」
见她出来,吴诚擦掉眼泪,立即调整好状态:「瑶瑶,是我刚刚在用手机看电视。」
可看见她一脸纯真的模样,吴诚的泪水更汹涌了。
5
吴诚拿了钱,本不想*人。
但有一天他竟然在本地群内看见了章瑶的裸照。
七月份,正是艳阳高照的时节。
他穿上一身雨衣,在学校找到潘佳月。
她还在读研,穿一身纯白的校服,那是出演舞台剧的道具服装。
明明是代表了美好的衣服,偏偏被最恶毒的人穿上了。
她撒下满满一沓照片,笑得得意又狰狞:「照片就是我发的,她是个瞎子,反正又看不见,难道你这个怪物要去帮她报警?」
她又压低声音:「那我可要说出你勒索我兄弟一百万的事情了。」
说完,她扬长而去。
吴诚浑身颤抖,浑身的血液好似都沸腾了。
他强忍着要冲上去当众*人的冲动,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照片。
照片被风吹得四散,他跪在地上,匍匐着捡起,试图挽回爱人的尊严。
雨衣下,吴川紧闭着双眼。
他发誓,要亲手*了这几个畜生。
6
蹲守几天后,吴诚在潘佳月一次排练结束后下手了。
后来,他又用谎言把谢媛媛约上门。
那天他用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听她和章瑶对话。
甚至在手机上打出指令给谢媛媛看,让她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听到潘佳月过往的行径,他更对自己的*人举动感到心安理得。
也更不想放过剩下的人。
他让谢媛媛把加了安眠药的水递给章瑶,还亲手给她戴上耳麦,生怕她等会听见了自己动手的声音。
他知道,她对声音最敏感了。
最后,他又用谢媛媛的手机给那个男人发消息,找理由把他也约上了门。
门开了,他们没有犹豫。
他们走上了一条错误的不归路,为这悲剧的一生再添笔墨。
安顿好一切,他们跟章瑶告别后,去自首了。
先是打电话自首,而后步行前往警局。
却在途中出了意外。
不幸被大卡车卷入车底,兄弟两个人都当场死亡。
没人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送死的,但那段路上的卡车目无交规,猖狂过路,是全城人都知道的。
在被卷入车底的瞬间,吴诚想到了跟章瑶结婚的那天。
他跟她坐在一起吃了顿烛光晚餐。
背后的吴川拿了面镜子 ,共同见证这温馨美好一幕。
三个人都在笑。
那是他们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