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误*2》,它的第一组镜头是肖央劫持医院,之后媒体介入,继而展开倒叙和追溯。这反映出导演关注重心的不同。
戴墨延续了柯汶利在《误*》中的思路:
他最在乎的依旧是紧张氛围的营造和叙事的反转。可《迫在眉梢》压根就不是一个悬疑类型片的剧本。
可以说:“反转再反转”的努力,用错了方向。
由于对宗教信仰的隔膜和儒家文化的覆盖,《迫在眉梢》中有关信仰的表达当然被《误*2》舍弃,它的表达恰恰走向了反面:
没有奇迹、也不能相信任何人(媒体、警察、当权者......),人唯一能信的,只有亲人。
因此它将视域集中在中国人最熟悉的家庭伦理范畴,好似《你好李焕英》、《关于我妈的一切》等亲情片一般,化“大爱”为“小爱”,凸显天伦之爱、主打催泪牌。
这一更接地气、更本土的改编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对亲人之爱的铺陈,《迫在眉梢》做得恰恰不够。
原作中,展现父子亲昵的只有饭桌上聊聊几句的互动,在抛出一个“不要说再见,我们回头见”的伏笔后迅速转入正题。
这便显得华盛顿最后对儿子的深情告白和人生嘱托略嫌套路跟煽情,因为导演先前描绘的家庭关系未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误*2》原封不动地承袭了原作这一缺点,只不过把“不说再见而是一会儿见”改造成了父子诀别的“再见萤火虫”式说教,亲人间的精神交流变得更少。
这方面的成功范例,大家可以回忆一下西恩·潘和达科塔·范宁主演的《我是山姆》或凯西·贝茨的《热泪伤痕》,那里面的亲情刻画才叫感人。
《我是山姆》,2001
当然如前所述,《迫在眉梢》本质上不是一部家庭亲情片,它的宗教背景和现实批判性可以弥补亲情着墨不足的短板。
既然“神迹与信仰”在《误*2》中是不存在的,那我们来看看影片着力呈现的特权批判(非医学批判)的实际效果又如何。
最大的败笔是:
心脏是绝对不能被换的——
那是活人的心脏、底层的心脏,将其拱手相让于权贵、让命若蝼蚁的底层最终像蝼蚁般死去。
这样的“批判”没有正义、也没有光亮。
对主题的悖反:既没正义也无光亮
《误*2》对原作的最大“创新”改编是从没有心脏源到心脏源被劫。
这么改是因为要将对现实医保的批判置换为对虚构权贵的批判,它既能塞进更多的表达(铁拳与鸡蛋,强权与公义......)也可容纳更多的反转。
更燃,也更安全。
影片不惜为此构建了一张自觉惊心动魄实则臃肿乏味的权力巨网:
医院院长宋明——卫生局局长潘差——器官救助协会处长——市秘书长萨丁——市长龙丹......
一颗原本属于普通人的救命心脏,就这样被层层转交到了权贵手中。
对“他国强权”的批判,影片倒是与《误*》一脉相承,尤其姜皓文在两部影片中都作为一手遮天的大boss,所以你还不能说它与前作“毫无关联”。
而这回上位者的以权谋私、草菅人命貌似也体现得更为彻底和有力。
只是“貌似”。
林日朗在医院门口和张正义对峙时说“你要面对的,是最大的当权人物,你敢不敢”,可最后却为孩子留下这样的遗言:
“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胜利”。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命如草芥的底层贫民像狗一样被国家的暴力机器打死在街头,这算什么“胜利”?
片中人物的名字大有深意:
林日朗意即“朗日当空”、“朗朗乾坤”;
张正义誓要“伸张正义”,不做同流合污的“老鼠”;
林日朗的儿子叫“小虫”,即“小小的虫蚁”和发光的萤火虫。
林日朗正是以萤火虫譬喻像自己一样走投无路的穷苦人民:
“萤火虫的光太弱,只有在黑暗中才看得见”——
人民应该照亮黑暗。
可当所有“萤火虫”都聚集到身边的时候,林日朗的抉择是什么?
是和最大的“黑暗”(市长)合作一把,以生命为代价“演一出戏”:
让“老鼠”们为了保全最大的黑暗将自己击毙——
到头来大小“黑暗”们活着,“萤火虫”却死了,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