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静只看了林海生一眼，便默默去阳台晾衣服。
男人一脸疲惫，无话，走进了洗手间。
蔡静晾完衣服，去厨房忙了一阵。
林海生洗完出来，看到餐桌上搁着一碗面，上面铺了两个荷包蛋。
他坐下来，静静地吃，吃到第五口，看见女人推着一个行李箱出来。
“老妈中午就能到，那我就先走了。”
蔡静背对着男人，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小白鞋。
“你舍得丢下小宇？”男人开口了。
蔡静穿鞋的动作顿了一秒，然后，她笑了：“小宇是你们林家长孙，你们不会亏待他的。”
林海生放下筷子，迈步走过来，他略略拉了一下女人的手臂，说：“不能再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呢？”
男人张了张嘴，终于说：“我没有想要毁掉这个家。”
蔡静腻了，她说：“这些都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听。”
男人真正看她，问：“要怎样，你才留下？小宇不能没有妈妈。”
蔡静反问：“那你肯把小宇给我吗？”
“不可能！”林海生坚决地说，“他不能没有爸爸。”
闻言，蔡静笑了，笑这个男人的无耻。
“林海生，你贪心也要有个度的。”
抛下这句话，蔡静提着行李箱疾速下楼了。
蒋玫看见满满一阳台的衣服，问：“你老婆回来给你洗的？”
林海生丢了钥匙，整个人躺进沙发，不言不语。
看见儿子这副样子，蒋玫恨铁不成钢，她上来踢了儿子一脚。
“你老婆回来了，你都没给留下？”
林海生只回了一句：“我和她不会离婚。”
蒋玫生气归生气，她还是在儿子旁边坐下，犹豫着，还是问出来：“是不是你给董心悦三万块钱的事，叫她知道了？”
好久，林海生“嗯”了一声。
蒋玫不得不又踢了儿子一脚，语气里都是无奈：“你呀，明知道她会查你账单，你还不晓得遮掩！”
“不是她查的，是董心悦跟她说的。”林海生起身，“妈，我回房眯会儿。”
眼睛刚闭上，他又摸出手机，拨了电话，没人接听。
他只好翻到微信。
“老婆，那三万块就是了断。你在爸妈那里住两天，回头我去接你。”
发出去，才知道自己已经给她拉了黑名单。
他只好复制这行文字，又去发手机短信。
刚丢开手机，听到一声响。
林海生拿过来看一眼，是董心悦发来的微信。
“海生，晚上来医院陪我，好吗？病友出院了，我一个人害怕。“
蒋玫抱着孙子小宇，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你还管她的饭？”
林海生打包好饭盒，没吭声，只是一脸忧心地看着哭闹不止的儿子。
“他这样哭，怎么办？”
蒋玫没好气，她说：“亲娘不在当然哭啊，哭累了就睡了。”
林海生走到门口，又回头问：“妈，蔡静有没有联系你？”
蒋玫瞪他一眼，很不客气地说：“她和我又没仇，联系了，问了小宇。但不敢打视频，怕小宇哭。”
林海生没说话，出门了。
路上，他又给蔡静打了一个电话。
很意外，蔡静接了。
“有事？”
林海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默了几秒，他连忙说：“你把我微信黑名单解了，晚上小宇睡了，我开视频给你看。”
女人不说话。
良久，有声音传来：“不用，我给妈打视频。”
林海生想了想，说：“小宇一直哭，你真不管？”
蔡静淡声说：“你是他爸爸，你管就行。”
“爸爸和妈妈能是一回事吗？”男人急了，不小心撞到路旁的电动车，警报声响起。
蔡静忽问：“你在哪？”
林海生躲不过，只好交代：“去医院的路上。”
蔡静又气笑了，她冷声说：“林海生，你真够有出息的。”说完，她立即挂线了。
董心悦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说：“海生，知道你晚上过来，我就没点医院食堂的饭，太难吃。”
“你快出院了，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林海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他说，“你不要再给蔡静发消息。”
董心悦瞅他一眼，笑得更好看了，她说：“海生，那么较真做什么？蔡静都没对我说什么，你倒要急。”
林海生掏出手机，手指划了划，他说：“微信、电话我都拉黑了，你别再去我公司找我了，回头只能报警了。”
“哐当”一声，不锈钢饭盒落在地上，狼狈不堪。
“林海生，你现在有一个美满的家，你可以得意了？”董心悦双目怒视着男人，忽然就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拽住林海生的衬衫领子，“你得意的时候你不想想这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
林海生不说话。
董心悦继续控诉：“就因为我单亲家庭，就因为我妈是个病秧子，我就不配跟你结婚！*嫌弃我，你也不帮我啊！我们三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蔡静？蔡静那时候在哪里啊？她凭什么跟我的男朋友结婚生子？”
林海生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夹带着一丝安抚：“以前的事不能再想了，只能让它过去。”
董心悦却不答应：“为什么要让它过去？蔡静和你结婚本来就是错的，你是被*逼迫的，错了就要改过来。”
“我儿子小宇不能没有妈妈。”
董心悦笑了：“我喜欢小宇，我一定好好待他。”
林海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凉：“你想什么呢？小宇要的是亲妈。”
董心悦还是笑：“哦，那没有缘分。你就把他送给他亲妈。”
“董心悦，发疯也是要有度的。”林海生一把推开了女人，“我先回去了，这里都有值班护士。”
男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女人伸手抱住了。
“你信不信，你前脚走，我后脚就从窗口跳下去！”
林海生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他说：“人各有命，心悦认命吧。”
回到家，林海生看见蒋玫和蔡静在打视频。
蒋玫手上抱着小宇。
林海生也没洗手，直接走过来闯进视频画面，清晰地对那头的女人说：“我明天去接你。”
蔡静不看他，只对蒋玫说：“妈，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蒋玫开口劝她：“静静，不说海生，就说小宇，你看他这样也不行，天天哭要哭坏身体的。我呢也待不久，海生他爸高血压也离不开人。”
蔡静沉默了。
林海生又重复一句：“我明天去接你。”
蔡静依旧沉默。
蒋玫瞅瞅两个人，起身了：“我放小宇去床上。”
蒋玫走后，林海生赶紧说：“小静，你不要挂。我今天过去跟她都说清楚了，你信我。”
半晌，蔡静终于看了男人一眼，她说：“是我没信心。她那样痴狂的人，她能在你公司楼层跳一次，就能跳第二次。”
林海生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道：“小静，连累你了。”
“三万块给了，她都不肯吗？”蔡静似是平静地说。
男人垂了垂眼眸，疲惫地开口：“她要的也不是钱，甚至不是我这个人，要的是一口气。”
蔡静终于忍不住，哭了：“林海生，我真是瞎了眼。她要一口气，是不是非要我婚姻破裂，母子分离，我招谁惹谁了？”
林海生的眼眶也红了，他只能对她说：“小静，是我牵连你。能不能再难，你跟我一起坚持一下？”
蔡静刚想说什么，忽然哭声止住，眼眸也暗了。
“林海生，董心悦发消息说，三万块是开始，不是结束。”
病房惨白一片，血液的味道弥漫其间。
“林海生，我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听话的。”董心悦笑着，笑得有点凄惨，“我妈走了，我那未出生的孩子没了，我那个赌徒老公被我甩掉了。我一身轻松，我就想无法无天过日子。”
林海生听着她的絮叨，看着她手腕处的纱布，眉眼全冷了。
“董心悦，昨晚我说的，你都没听进去。”男人似是隐忍，又似是不能忍，他说，“你和你那个赌徒老公鬼混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想过我会娶别人吗？”
女人愣了，几秒后，她笑了，只是笑得有点虚空。
“林海生，那又怎样？你以为我乐意吗？要怪就怪*，接受我就不能痛快一点吗？每天变着花样提醒我，提醒我这不好那不好，这不配那不配！我当然要去找找存在感啊！”
“所以，路是自己选的。”男人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下次在医院寻死，就别喊我了。这里到处是救命的医生和护士。”
蔡静默默上了车。
窗外是一片灿烂的油菜花，风的轻柔也刚刚好。
车子再开出去五百米，林海生熄了火，他从驾驶座挪到副驾驶座，他抱住蔡静，抱得如风一样轻柔。
“老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的话里有残余的疲累，更有新生的期许。
仿佛，窗外的花，只一场春风，便能灿烂盛开。
女人的身体从僵硬到柔软，也只需要这一场春风。
在这场春风里，蔡静没能忍住，问出了无数次泪水背后的疑问。
“林海生，你为什么娶我？”
结婚的时候，她没问。
那时候，她一眼欢喜，不知婚姻里有这样多的坑洼泥泞。
如今，她必须问。
只因，她明白，婚姻里还会吹来更多的风霜雨雪。
而她，需要一副坚硬的铠甲。
林海生推开她一点，好能看清她的眸，那里蓄积的依旧是初见的清澈，与美好。
那时候，他满身疲惫，似一团乌云，不知何处能安生。
那时候，她像一块湛蓝的天，让他生出抖落一身尘埃的欲念。
清风轻来，他答：“因为，我想娶你。”
花香漫过心海，春天真正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