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3日,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破晓东方》(原名《战上海》)根据刘统教授的纪实文学《战上海》改编,剧情以上海解放一年的历史为叙事中心,全景式铺开中国共产党解放上海、接管政权,坚持“人民至上”的执政理念,用一年多时间把一个经济失衡、民生凋敝、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旧上海,成功带入和平、稳定、发展的新上海。
创作出《历史转折中的*》、《觉醒年代》等党史大剧的编剧龙平平表示,这次作为《破晓东方》的编剧,他以上海作为这次伟大转折的舞台,用群像式的人物描写和创新的情节设置为“三座里程碑”的史诗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就在电视剧开播前两天,刘统教授因病去世,龙平平在朋友圈发文悼念。《破晓东方》的开播,也是对刘统教授在天之灵的告慰。
观察者网:龙老师您好。回顾您之前编剧的几部产生了巨大社会影响的历史大剧,从《历史转折中的*》到《觉醒年代》,都生动描绘了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发展史上的“转折期”,这次的《破晓东方》,您作为编剧,为观众呈现的是否也是另一个具有鲜明历史意义的转折期?
龙平平:**说过,五四运动以来,中国历史有三座里程碑,分别是建立中国共产党、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以及改革开放。
就我个人的作品来说,《觉醒年代》讲的是中国共产党建立的过程,把中国共产党“从红楼到红船”波澜壮阔的发展过程用电视剧的形式展现出来。过去,由于这段历史涉及许多复杂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所以一直没有被讲透,大家对此也不是非常了解。现在,正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我根据*和中央对建党的最新重要论述,写了《觉醒年代》,讲清楚了“中国共产党是怎么来的”,让青少年了解并记住了建党先驱。
《历史转折中的*》讲的则是1976年到1984年间改革开放的推进。很多年轻人在改革开放之后出生、成长,然而他们对清朝后宫里的妃子如数家珍,反而对改革开放的*非常陌生,不知道改革开放是怎么来的、由谁开创的、经历了怎样曲折的社会和思想转变。《历史转折中的*》讲清楚了“现在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来的”,弥补了大家认识中的空白。
《历史转折中的*》和《觉醒年代》分别描写了“三大里程碑”里的两座,也就是建党和改革开放,而《破晓东方》刚好补上了新中国建立这块拼图,这样一来,这三部电视剧就组合成了一篇关于“三座里程碑”的史诗,理清了中国同共产党领导的20世纪发展史的脉络。我说得自信一点,如果要学习党史,就可以看这三部剧,看完之后就能基本掌握了。这就是《破晓东方》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
上海人民热烈欢迎解放军(图片来源:网络)
观察者网:作为“三座里程碑”史诗的最后一块拼图,《破晓东方》在主题上与您的另外两部作品有什么传承和区别?
龙平平:这几部剧是环环腔扣的。从主题上来说,《破晓东方》是《觉醒年代》的续集或者说“升级版”。
《觉醒年代》的主题,用剧中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一句李大钊名言来说,就是“我相信,一百年后的中国必会证明我今天的观点,社会主义绝不会辜负中国”。中国近代历史的发展证明了一个道理:中国走别的道路都不行,只有走社会主义道路才能救中国。
《破晓东方》的主题又更进了一步。《觉醒年代》的主题是“只有社会主义道路才能救中国”,而《破晓东方》的主题是“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通过上海这一年的变化,证明社会主义和中国共产党不仅能打破旧世界,更能创造新世界。
之所以说“只有社会主义道路才能救中国”,是因为中国近代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后,无数志士仁人探索了多条道路,但都没有走通,只有中国共产党的社会主义道路成功了。而上海这一年的发展证明了,面对这样一个经济、金融的烂摊子,靠别的制度都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社会主义能解决问题,为什么?因为社会主义制度具有优越性。
只靠上海本身是解决不了“两白一黑”等问题的,必须依靠全国的支持,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东北的大米、武汉的纺织品和各地的煤炭都用于无条件支援上海,各地先“勒紧裤腰带”,把作为核心地区的上海稳定下来,再让上海支援其他地区、稳定全国经济。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做不到像这样举全国之力来发展上海。
观察者网:您选择上海作为上演新中国成立这一重大历史转折的舞台,是否也是因为这座城市具有某种特殊性?
龙平平:《破晓东方》讲的是1949年4月到1950年10月,新中国成立前后一年间的事件,它的视角不是全国,而是上海。
正如前面我们说的,我写的这三部电视剧其实就对应着*说的三大里程碑,这三大里程碑涉及到两个地方:第一个是北京大学,《觉醒年代》里北京大学作为一个载体出现,《历史转折中的*》的主人公也是北京大学的;第二个是上海,《觉醒年代》从上海的《新青年》到上海建党,《破晓东方》也是以上海作为故事的舞台,可以说是“上海起,上海落”。
为什么选择上海呢?因为上海非常典型:上海是当时远东最大的城市,非常繁华,不亚于西方大都市;而国民党临走前对上海的破坏非常大,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整个上海就是一片废墟。所以,当时国际舆论都认为,共产党能够在上海取得军事上的胜利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共产党不可能取得政治上和经济上的胜利、不可能巩固政权,“土包子进城”的共产党没有能力解决上海的城市管理问题,因为上海作为最典型的半殖民地,命脉基本掌握在外国资本和官僚资本手中。
比如说,1949年时,上海家家户户用麻袋装金圆券,但一麻袋金圆券还换不了一斤粮食。我创作剧本的时候,写下的第一个场面就是,一条街上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麻袋,麻袋里装满了钱,清晨,家家户户门一开,男女老少蜂拥而出,扛着麻袋出去抢购——晚去十分钟,可能又会涨价。
解放前夕,承受着恶性通货膨胀的上海人民(图片来源:网络)
而且,中国共产党当时确实没有经验。比如,“百万雄师过大江”开进南京之后,就发生了很多荒唐的事:闯进司徒雷登的官邸,在总统府里养马等等。所以,能不能接管好上海、管理好上海,特别是能不能够恢复秩序和经济,让“嗷嗷待哺”的几百万人安定下来,是很有挑战性的问题。
我把解放上海定义为“新中国第一大考”。解放北京考验的是政权建设;而解放上海是一个全面的考验,其中最重要的是经济方面的考验,因为上海是中国当时最大的工业城市,上海的经济能否恢复关系到整个新中国政权能不能站稳脚跟。
我们党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实现了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为此,进行了几场大的战役,*称这些战役为“经济上的淮海战役”——军事上的淮海战役为全国解放扫清了障碍;而如果打赢了经济上的淮海战役,就能为整体经济的恢复奠定基础。所以说,我党在解放初期在上海的斗争是创造契机、变不可能为可能的一个典型。
观察者网:《历史转折中的*》中的*和《觉醒年代》中的陈独秀在人物的塑造上都有很大的突破,也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由张嘉译饰演《破晓东方》的主角陈毅,您想在剧中塑造一个什么样的“陈老总”形象?
龙平平:坦白来说,《破晓东方》的创作难度比前两部剧都大。
《觉醒年代》最大的突破就是以陈独秀为主角。由于陈独秀这个人很复杂,后来犯了错误,所以,人们过去不敢把他作为主角,甚至把他塑造成反面人物。但是,要讲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却不讲陈独秀,说句不客气的实话,这就是历史虚无主义。这次《觉醒年代》是有“拨乱反正”的含义,在社会上很多群体中引起了强大的反响。
《历史转折中的*》也是这样。关于改革开放,存在各种各样的争议:改革开放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到底给老百姓带来了什么利益、决定改革开放的到底是谁?这部剧向观众表明了,改革开放真正的总设计师、真正的开创者就是*。
《破晓东方》对我来说,多少有一点难度。因为陈老总实际上只是市长,而当时在上海起主要作用的还有中共中央华东局和上海市委,其*分别是*和饶漱石。所以,在《破晓东方》中反映历史的难度比《觉醒年代》和《历史转折中的*》都要大,因为《破晓东方》必定会涉及到一些历史的“支线”。
比如,饶漱石后来被定性为“高、饶反党集团”的一员,但饶漱石作为上海市委*和华东局的第一*,也确实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再比如,陈毅是非常特殊的角色,他在1950年就去中央担任政务院副总理了,但是他又当了8年的市长,切切实实工作在第一线。
尽管《破晓东方》里还有*、饶漱石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人,但是我们把最典型的东西都放到了第一主角陈毅身上。《破晓东方》里的陈毅已经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陈毅个人,而是一个经过艺术创作的角色、一个由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结合而来的人物。在这一意义上,《破晓东方》中的陈毅和《觉醒年代》中的陈独秀、李大钊以及《历史转折中的*》中的*是不一样的,区别在于陈毅不完全是陈毅本人而是一个“代表”。
我个人在创作的时候也顶着很大的压力。我要一直思考,怎样创作剧本,才能既符合陈毅本人的经历和个性,又能反映出历史环境?在创作历史题材的剧本时,你不能完全“复制历史”,何况,历史是无法被百分之百“复制”的。
观察者网:您刚才讲到,《破晓东方》是一个真正的群象戏,一方面包含了以陈老总为代表的党的决策层,另一方面也描绘了很多普通人。您觉得这两方面的人物有什么亮点值得我们关注?
龙平平:《破晓东方》在人物塑造上至少包含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以陈毅为代表的共产党领导层,比如*、饶漱石、潘汉年,一直到上海市公安局常务副市长,这一层面所涉及的角色都是真实人物;第二个层面是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人物,比如资本家、国民党留守人员,以及梅兰芳、周信芳等文化界代表,这一层面所涉及的角色多数是真实人物,也有少数是艺术加工出的典型角色;第三个层面是共产党的中层,这一层面的角色多数是虚构的,比如,刘涛所饰演的纪南音是一个虚构的经济学家、李泽锋饰演的陈毅秘书也是一个虚构角色。
这些虚构的角色承担着全剧“功能性”的作用。比如说刘涛饰演的纪南音,原本是上海的富家子弟,后来出国留学,在美国取得博士学位,回国后成为了陈毅在经济方面的参谋。之所以虚构这一角色,是因为上海的经济战包含的内容非常多,从银元之战、打击投机倒把到抑制粮价,故需要一个功能性的角色,在这些内容间起到穿针引线的“粘合剂”作用。
同样的,之所以塑造陈毅秘书这一角色,是为了由他出面,代表陈毅办事,把陈毅和百姓以及各行各业“串联”起来。安排这个角色和纪南音相爱,也可以增加故事性。
值得一提的是,张嘉译对陈毅的演绎也很有特点。张嘉译以往塑造了太多观众非常熟悉的影视形象,就连他走路的姿势都让大家印象深刻。所以,要突破以往的形象,就要给他一个很有“陈毅”特色的标签,在《破晓东方》中张嘉译选择讲一口四川方言来演。虽然拍摄时候我不在场,但从样片来看,我觉得演得还是比较成功的。
张嘉译在《破晓东方》中饰演的陈毅(图片来源:@电视剧破晓东方)
另一个主要角色陈云,陈云的人物特点是既缜密又思维活跃,并且地位非常重要,是新中国经济的缔造者。我们很难找到形神兼备的演员,演起来也很有难度。为了塑造好这个角色,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后来,我给了他一个“特色标签”——算盘,让他走到哪儿都拿着,用这个道具放大了他的个人特点。
观察者网:《破晓东方》开头用很浓重的笔墨描绘了上海“黎明前的黑暗”——反动派对地下党和民主人士的疯狂屠*,预告片第一句话:“国民党已经疯了”,预告片中还有烈士被焚烧的情节,给看剧的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龙平平:《破晓东方》改编自刘统教授获得五一工程奖的资料性著作《战上海》,上海领导非常重视这部剧的改编和拍摄。在策划初期,我就和中宣部的领导、专家商量过这件事。后来,我为了修改《觉醒年代》,一度脱离了《破晓东方》的工作。回归《破晓东方》之后,我就加上了这段“黎明前的黑暗”情节。
我第一个加上的人物是李白,也就是《永不消逝的电波》的主角、“双百人物”中的一个典型。《破晓东方》刚刚开场,也就是1949年的元旦时,李白被名为“飞行堡垒”的军统侦探车发现,继而被捕。我还加上了黄仁培的儿子黄竞武。当时国民党几乎把上海搬空了,黄竞武想方设法,试图给共产党留下一笔黄金,最后被军统活埋了。那个镜头非常惨烈——一只手从泥土里伸出来。
之所以加上李白、黄竞武以及你看到的烈士被焚烧的情节,是为了表现一种气氛,表现敌人已经非常疯狂了,上海的解放迫在眉睫、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大众迫切需要解放军赶紧进城。紧接着的剧情就是表现我党顶着这样的压力,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但是重要的决定:停止进攻上海、解放上海,先用一个月的时间进行丹阳整训,把将要进上海的所有干部轮训一遍,并制定、完善进城的各种规定,说清楚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打上海很容易,但是,如果进了上海却不懂怎么管理上海,那最后就会像李自成一样又退回去。
《破晓东方》首版预告片截图(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说到解放军进城,我见到高希希导演时,第一句话就是:“你打算怎么拍解放军睡马路这一经典场景?”之前的很多影视剧里都有这个画面,所以我想,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如法炮制一个局部的画面就很难脱颖而出,起到那种震撼的效果。
拍摄这个场景时,我们调动了上万个演员,用无人机拍摄了一个横穿好几条马路的长镜头:黎明时分,蒙蒙细雨中,上海市民把门一打开,全都惊呆了——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睡在马路上的解放军。
那种震撼的场面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因此,上海人对共产党的第一印象就是“绝对靠得住”。老百姓、资本家和各行各业的人物都意识到,有了这样的军队,以后的生活会变得完全不同,于是开始倾其所有,给解放军送鸡蛋、送粮食、送各种东西。如果没有丹阳整训,这一幕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这个镜头其实反映了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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