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开头,作者曹雪芹声明将“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讲述自己平生所经历的“离合悲欢”及“炎凉世态”。
私以为,就《红楼梦》中的重要事件而言,“元妃省亲”是最大的“假语村言”,《红楼梦》借“元妃省亲”隐喻康熙南巡和曹寅接驾,那是曹家的高光时刻,借用《红楼梦》中秦可卿的话,那是曹家的“烈火烹油之盛”,但也潜伏了衰败的危机。
有人可能会说我,你胡说八道什么呀,《红楼梦》一开始就说贾府进入“末世”了,而且全书所写的与贾府有关的事情都发生在“京中”,曹寅时代的曹家是在金陵好不好?时间错乱,地点错乱,哪哪都对不上号。
对不上号就对了,曹雪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样才能将曹家的“真事”隐去?你以为江南的“甄家”和京中的“贾府”真的就是两家人吗?甄家和贾家根本就是一回事,甄宝玉和贾宝玉根本就是一个人,这就是曹雪芹的“障眼法”。
别着急,我们来看一下这样说有没有道理。
01 为什么说“元妃省亲”是“假语村言”《红楼梦》中讲贾政的大女儿叫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因为贤孝才德,选入宫中作女史,后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由于当今皇上至孝纯仁,太上皇、皇太后下旨,准许后宫嫔妃出宫省亲。于是贾府专门建造了“大观园”作为元妃的省亲别墅,于是有了第十七至十八回的“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的叙述和细致描写,成为《红楼梦》前半部继“秦可卿出丧”的大场面后又一宏大场景,展示了贾府的“烈火烹油”之盛。
胡适认为元春是一个虚构的人物。
周汝昌认为元春自有其艺术原型,非尽虚构。其理由是尽管《清史稿》帝王世系所载的康、雍、乾三朝的后妃中,并无姓曹的,但由于清代宫室嫔妃等级繁杂,小说中写其早死,没有子嗣,不被载入官方史书也在情理之中。
另外因为庚辰本第十八回脂砚斋等有批语说:“难得他写的出,是经过之人也。”“周汝昌先生认为一定有这样一个皇妃的存在,一定有“元妃省亲”这样的事。
于是周汝昌先生在其《红楼梦新证》“人物考”部分,下了这样一个结论:“大姊 某,頫长女,选入宫。”大姊是相对于曹雪芹而言的;某,是因为不知道名字;“頫长女,选入宫”,认为元春在现实中是曹頫的长女,被选入宫中。
这样的思维不靠谱,没有史*载及其他证明材料,将小说人物与现实人物一一对应,把小说的人物和情节作为考证现实人物及事件的依据,顺序搞颠倒了,这是一种猜测和推理,不是严谨的考证方法。
因此,在没有可靠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贸然判定曹家一定有女儿被选入皇宫,而且是曹頫的女儿、曹雪芹的大姐被选入皇宫。
于是,我们可以把“元妃省亲”看成一个虚构的事件,是曹雪芹的“假语村言”。
问题是,《红楼梦》设置“元妃省亲”的用意是什么?曹雪芹想让他的读者从中间看出什么他不便明言的内容?
02“元妃省亲”隐喻康熙南巡和曹寅接驾1 先说一下历史上曹家的盛与衰。
曹家以军功起家,但曹家的兴盛是因为和康熙皇帝的特殊关系。曹玺的妻子孙氏做过康熙的保母,清朝皇室及入旗籍的汉族人对抚育自己的人有一种特殊的礼遇,《红楼梦》第16回贾琏和王熙凤对养育过贾琏的赵嬷嬷的态度就可见一斑。由于这层关系,曹玺从康熙二年开始做江宁织造,一直到康熙二十三年病故,做了二十一年。
曹家最兴盛和风光的时候,是曹寅担任江宁织造和两淮巡盐御史的时候。曹寅在江宁织造任上将近三十年,曾主持四次接驾大典,主持编纂《全唐诗》等大型文化典籍,和江南的许多知名文人诗酒酬唱。
曹寅去世以后,由儿子曹颙继任,曹颙在任两年后病故,又由嗣子曹頫继任。
其实,在曹寅活着的时候,就出现了江宁织造府亏空的问题。据清宫收藏的档案,康熙皇帝让曹寅和苏州织造李煦轮流担任两淮巡盐御史,用盐务上的盈余来赔补历年的亏空。据一则档案资料,曹寅活着的时候,亏空已全部补上。但在曹颙继任的时候,又出现了亏空。
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雍正以曹頫“行为不端,织造款项亏空甚多”、“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的罪名下旨查抄曹家财产,查出的财产除了房屋、土地等不动产外,仅有一些当票及别人的欠银三万三千两。
据雍正七年《刑部移会》,曹頫此年还在枷号中,曹家人住在崇文门外蒜市口,房子十七间半,家仆三对,处境相当凄惨,根本不是小说开头所写的那种繁盛景象。
所以,所谓的盛与衰是相对的,并不是说,曹家在被抄家移居北京后才进入“末世”,风光和荣耀的背后已经潜伏着危机和衰败的根苗,换句话说,给你带来风光和荣耀的东西,同时也是给你带来屈辱和凄凉的东西。
基于这样的理解,本人认为,《红楼梦》的前半部分,虽然写的地点在北京,但实际上要表现的是曹家在南京曹寅时代的“烈火烹油之盛”。
2 根据小说中与“元春省亲”相关的内容,可以看出其是在借“元妃省亲”写康熙南巡和曹寅接驾
在《红楼梦》的第16回,有一段对话:
赵嬷嬷道:"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嗳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凤姐道:"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
这是在朝廷降旨,准许后宫嫔妃出宫省亲,贾府开始筹备建造省亲别墅的时候,贾琏、王熙凤和赵嬷嬷在议论这件事。
大家注意看,这里有一些关键信息,京中贾府里的人在感叹“江南的甄家”接驾四次,“好势派”,“怎么就这么富贵呢”,“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历史上曹寅曾主持四次接驾大典,“江南的甄家”就是指曹寅时代的曹家,“好势派”显示了曹寅时代的曹家深得康熙皇帝的信任和倚重,曹家的兴盛就是康熙皇帝信任和倚重的结果。
有人可能说了,赵嬷嬷这不是在回忆往事吗?跟元妃省亲是两码事吧,表面上看是两码事,其实是一码事。
因为撇开历史上有无省亲之事、曹家有没有人入宫为妃不说,仅省亲别墅的建造问题,若是以北京时的曹家的经济实力,根本就不可能。
前面说过,曹家在雍正七年的时候,日子过得相当凄惨,后面怎么样,就没有档案材料作为证据了。按照一般的情况,象小说里写的豪奢是不可能出现的。
还是16回,贾蔷要到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贾琏和贾蔷有一段对话:
因问:"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会票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缦的使费。”
这里说到建造省亲别墅的花费的问题了,有人说让元妃省亲根本就是皇上的阴谋,是让贾府花钱买排场,既耗费了他家的钱财,又显示了朝廷的恩德。我不太赞成这种阴谋论的说法。
上面引用的这段对话表明贾府仅为建一个戏班子就花费了三万两银子,整个省亲别墅建下来,是相当大的一笔花费。既然被抄家回到北京以后的曹家没有这个实力建造省亲别墅,小说里写省亲别墅建得那么豪奢,花费那么大是什么意思,其实际上说的是曹寅四次接驾,在“势派”的同时,拉下亏空了。
前一段,赵嬷嬷说:“银子都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这可是在说接驾的花费呀,虽然赵嬷嬷说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但接驾大典是由曹寅操办的,最后账还要由他来结算,江宁织造府的亏空要由他来负责赔补,赔补不了就是他的罪名,果然后来雍正就是以“织造款项亏空甚多”的罪名抄了他的子孙的家。
总结一句话,康熙皇帝对曹家的信任和倚重是福,也是祸。曹家的盛,因此而起;曹家的祸,也由此产生。正所谓,爬的越高,跌得越重,祸福无常,相依相生。
03 在小说层面,写“元妃省亲”有什么价值我们刚才说的是“元妃省亲”背面的隐喻,现在回到正面,我们把“元妃省亲”当作小说的一个基本情节去看,不管它实际上有没有可能发生,那么它有什么价值?
主要有两个作用:
作用之一,通过元妃写贾府由盛而衰。
有两个方面的表现:
其一,政治上,元妃得宠,贾府在整个贵族社会中就会被抬举;元妃死亡,贾府就会相应地受冷落。
其二,经济上,修建省亲别墅花费巨大,贾府渐渐入不敷出。
作用之二,通过"元妃省亲"写女儿薄命。
元妃是一个贵族女子,被送到皇宫里,尽管那是一部分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但那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和亲人隔绝,要和其他嫔妃争宠,整天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哪里有幸福可言,所以她早早地去世了。她的判词正是她薄命的象征:“榴花开处照宫闺”,比喻短暂的荣宠;“虎兕相逢大梦归”,暗喻其在宫廷斗争中死亡的结局。
小说中18回写元妃省亲的正面描写,场面盛大,给人以繁荣昌盛、雍容华贵、威严肃穆的感觉,但另一方面通过元妃的眼泪写她的不幸和痛苦。
曹家有没有一个做嫔妃的女子不重要,并不是每一个贵族家庭都会有一个做嫔妃的女子,关键是她代表了封建宗法制社会中这一类女子的命运。
曹雪芹的意思是,在那个社会,不管你处在什么地位,只要你是一个女子,你都没有幸福,与美貌无关,与才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