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人瞧得起他,包括亲弟弟在内,人们只是拿他打趣,称他“树哥”。他知道那是假惺惺的,但仍然很高兴,因为有人愿意配合他的表演。一旦别人不配合了,戳穿了假象,他也会讪讪地找台阶下。
酒席上,树先生趁着酒劲,对二猪说了几句不满的话,两人闹将起来,二猪非叫他跪下。树先生硬着头皮不跪,二猪追闹到房间里,树先生才嘟囔着说:“兄弟,刚才外面人多,哥不对。”话未落音,啪地就跪下了。
原来,树一心要维系的所谓面子,其实很卑微。你让我给你跪下,可以,但外面人多不能跪,躲到房间里就可以跪了。
这就是树先生的处境,他的落寞可想而知,倒是在医院里,那个小护士对他出于职业上的照顾,应该是树先生感受到的最大的温暖了吧,所以他牢牢抓住小护士的手不放,挣之不脱。
另一次抓住一个人的手不放,是在别人的婚礼上见到自办学校的陈艺馨,一副文化人模样,树先生一见他,眼睛都亮了。
这个外地回来的老同学,体面、斯文,符合他对面子的想象。又因为他们两人都不属于眼下这个圈子,所以树先生对他格外亲切,简直把他视为知己,还央他给自己在学校找点事做。
但陈艺馨只是客气地与他敷衍。房间里,半醉半醒的树先生拉住陈艺馨的手不肯松开,嘴里咕哝着与他交心:“活着没意思。”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来。没等树先生酒醒,陈艺馨早已不告而别。
二、三次幻灭
树先生一共经历了三场重大的幻灭时刻。
第一场是哥哥的死。哥哥活泼洒脱,是树的偶像,却因所谓的流氓罪入狱,出狱后被父亲吊在树上打,失手勒死。他性格里属于哥哥的那部分也因此死去。
第二场是对陈艺馨的失望。他坐车去到陈艺馨所在的城市,指望在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但陈艺馨只是安排他扫地打杂。后来他发现体面如陈艺馨,却在搞外遇,夫妻感情濒临破裂,斯文扫地,他便又回到乡下。
第三场是对自己的反省。他和哑女小梅结婚,托弟弟去借皇冠汽车做婚车,弟弟却只借来帕萨特,这次的树先生竟一反常态,直爆粗口:“要*的这个兄弟干他妈啥用,啥他妈也干不了,给我丢人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