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林肯中心演出《大地之歌》后
我在上海读中学,在郊区造纸厂读技校,在北京读大学,是“反动学术权威”的后代,是连共青团都入不上的边缘人,黄花鱼能溜边走就不错了。我没有太大的志向,用同学们的话说,脸都不像——能搞音乐已烧高香了。面对天籁无垠之世界,人生其实没有标准答案。想在现实环境里取得成功,努力还是必要的。我在工厂里当了六年钳工,那时再不奋斗,一生就会束缚在黄浦江畔一爿厂房里。中央音乐学院五年半本科,留校工作四年后,我去美国留学——留美是被出国潮裹挟的——那时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生,见面第一句话常问:“什么时候走?” 不出国,好像多丢人似的。但是,该拼时是否应该拼一下呢?
赴美留学前夕
一切归结于时代。《大地之歌》今天被Deutsche Grammophon发行CD,我十几岁时就得知DG是世界第一古典音乐品牌,过了五十年,自己居然也有作品进了DG。古典乐迷都知道,当代作曲家进DG极为困难,希望这只是开始。人总是得陇望蜀,无休止*吞噬清朴之初心。
在录音监听室
余隆的马勒《大地之歌》给了我新启发,他的演绎与欧美指挥家不同,我听到一位指挥家的倔强。余版马勒听上去很亢进,内心纠结的马勒消失了,作曲家怀着粲然微笑,天神般翱翔于苍穹。乐队动态之大,体现余隆的偏爱。他的音乐演绎充满个人特征,马勒不再像欧美指挥手下那样背影独孤迈不进天堂之门,而是心中充满欢欣,酒醒天涯,尘世妙不可言。
男高音Braian Jagde
余版《大地之歌》中,马勒在音乐里自行顾盼与微笑,随性自由。菩提梢边的暮景霭霭,星星在夜空中移动,乐音似落叶,若雪花,在苍穹中飘舞,洋洋洒洒散落于天堂庭院,濒死者个个脸上蕴含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