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失踪八年后,自己回来了。
可她性情大变。
不仅设计毁我名声,害兄长摔断双腿。
还构陷父亲谋反,用云家兵权换取太子妃之位。
满门抄斩后。
我们全家都重生回了她拿着玉佩找上门那天。
假冒小妹的女子拿着玉佩上门那天,京中刚下了一场大雪。
「将军、夫人!快来看,好像是二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管家吴叔的声音,隔着庭院远远传来。
我和兄长、爹娘坐在厅中,却谁都没有动。
我爹眉头紧皱。
兄长攥紧了拳头。
就连我娘也红着眼睛,浑身颤抖。
倒不是喜极而泣。
而是愤怒。
因为这个拿着玉佩找上门来的女人,根本不是我的小妹云淼。
而是一个冒充小妹身份的冒牌货。
2
上一世,春阳城遭周国突袭时,爹娘带军迎敌。
兄长和我带着小妹撤离,却不慎被周军冲散,至此失去小妹的音讯。
冒牌货寻上门来以后,因为愧疚,我们全家对她怜爱有加。
可她不仅自导自演一出绑架大戏。
让兄长在营救她的过程中,坠马摔断两条腿,再也不能行走。
还设计让我被歹人劫走玷污,坏了名声。
事后,她盗取爹爹的布防图,诬陷云家私通外敌,意欲谋反。
害得我云家满门抄斩,三十六口人无一幸免。
而她,因主动揭发,向皇帝献上云家兵权有功,被冠以「大义灭亲」的美名。
不仅免去死罪。
还被赐婚太子,成为梁国的太子妃。
上一世直到临死前,我们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直到行刑那天,她穿着一袭繁复的宫装来到刑场。
在假模假样哭泣后,挥退众人,凑近我耳边。
「没错,让人掳走你,毁你清白的人是我。设计让你兄长坠马,断了两条腿的人也是我。」
「因为我呀,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云淼。」
「而是八年前,命丧你们铁蹄之下的周国赤霄军副将之女——沈黎。」
3
大门外。
沈黎一如上一世那般,穿着薄薄的补丁衣裳。
浑身脏污,瘦弱不堪。
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她的身子微微颤抖,那双如小鹿一般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我们。
「爹爹,娘,阿兄,阿姊……」
如上一世那般,她泪眼盈盈,递上那块属于小妹的玉佩。
那是一块上好的春带彩。
是我爹第一次打胜仗后,用所得赏赐中的玉珏一分为三雕刻而成。
我们兄妹三人一人一块。
每一块带彩的位置,都能与另外两块完美联接。
「真是淼淼的玉佩……」
我装作欣喜,回身将玉佩递给娘亲。
娘亲性子直,我原本还担心她控制不住恨意,露出破绽。
不料,她甫一接过玉佩,便又红了眼。
「我的女儿……」
她哽咽着将玉佩看了又看。
却没有再将玉佩还给沈黎,而是三两步上去,将她抱进怀里。
「淼淼,娘的淼淼……」
若不是方才在屋中,我亲眼瞧见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提剑出来一剑结果了沈黎。
我当真要信了她此刻的情真意切。
「外头风大,赶紧回家,咱们回家再聚……」
「对对对,娘,小妹这一路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先让她回家休息好,咱们再叙。」
爹爹和阿兄也演得很好。
神情动容,招呼着将沈黎往府中带。
只是经过拐角处,在沈黎看不见的地方回头同我对视一眼。
那快要溢出眸子的恨意,仿佛在问:
「这女人如此恶毒?真的不能*?」
能。
自然能。
但不是现在。
4
沈黎洗漱干净,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一袭青色衣裙。
原本眉眼就与小妹幼时有一两分相似。
梳起头发后,露出左边额角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疤。
便又与记忆中的小妹相似了几分。
上一世,就是因为玉佩和这道疤,我们对她的身份从未生疑。
以至于忘了小妹一直爱美,视那道她不慎磕伤留下的瘢痕如毕生之仇。向来以额发和花钿遮挡,从不示人。
她哭诉:
「当年阿兄引开追兵,将我和阿姊安置在一处废屋,明明阿兄提醒我们不要乱跑的,可我一眨眼就不见阿姊的身影。」
「后来,我被人贩子卖进了一个杂耍团,那杂耍的班主每天都用绳子捆着我,也打我,我根本不敢跑。」
「两个月前,那杂耍团的班主不知开罪了哪个官爷,被下了狱,我才敢逃出来。」
「当年,若不是阿姊,若不是……」
她断断续续,欲言又止。
话里话外都在埋怨,当年是我丢下她,没有护她周全。
甚至还撩起衣袖,露出身上的鞭痕。
试图卖惨佐证这番说辞。
上一世,爹娘和阿兄的确有些动摇。
虽未斥责我,也坦言信我不会置亲人不顾。
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沈黎挑拨离间时,他们还是下意识偏袒。
但重来一世,这些话他们怎么可能会信?
「淼淼,当年你被流民冲散时,你阿姊还不到十岁,我们久未寻到你,她一双眼睛差点哭瞎。」
爹爹语气严肃。
「这个家里,最心疼你的就是你阿姊,你怎能这般想?」
似乎没有料到爹爹会如此严肃。
沈黎的哭声顿了顿。
半晌,才抽噎着开口:「当年我太害怕,或许记错了……」
她垂眸落泪,模样楚楚可怜。
但我分明看见,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怨毒。
5
陪着沈黎演完一番「骨肉情深」,天色已经暗了。
用过晚膳,侍女搀扶她回房休息。
演了一整日的爹娘,瞬间冷了脸。
确定脚步声彻底消失。
兄长更是没忍住,一把摔碎手中的茶盏。
「呸!我上辈子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没发现她如此歹毒!竟一回来就挑拨离间!」
「一想到她的所做作为,我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兄长性子直,从未接触过内宅中的弯弯绕绕。
上一世,他原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毕生的心愿就是像父亲那般戎马沙场,护佑大梁百姓。
可被沈黎设计废了他一双腿,也废了他的雄心壮志,毁了他的一生。
他恨沈黎。
他能想到的最狠的复仇方法,无非是「碎尸万段」。
可我和娘亲却不这么认为。
「人死后无知无觉,碎尸万段有何用?比起直接*了,给她痛快,不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沈黎带着小妹的玉佩回来,明显是知道小妹下落的。
上一世她回来后,我们虽然派人去她口中的塬县府衙,想找那班主求证。
但到了才得知,那班主因患破伤风,入狱没几天就死在狱中。
那时,我们只以为是巧合。
直到我们被满门抄斩,知道她是假冒的,才恍然大悟,察觉那班主的死或许不简单。
重活一世,我们自然要寻小妹。
一番商议过后。
便让兄长借口「外祖病重,回江西祖宅侍疾」,悄悄前往塬县查探。
兄长去后,府中一如上一世,安静了好些时日。
一晃时间过去月余。
上京城洋洋洒洒下了几场大雪后。
烁阳公主送来帖子,欲在城郊别院办一场喜雪宴,邀我前去赴宴。
听闻消息,沈黎第一次主动来到我的院子。
「阿姊,我刚回来,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你们能不能带我赴宴呀……」
她用手指缠绕着帕子,眼里写满了期待。
上一世的春日宴,她也是这般怯懦地卖惨。
结果,不仅在宴会上诬陷我推她入水,让我背负残害手足的名声。
还设计让我落单,被歹人掳走,毁了清白。
这一世,她想故技重施。
但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思及此,我温声朝她笑。
「好啊,我带你去。」
7
喜雪宴那日,一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停了,难得天朗气清。
只是路面积雪未化,路面湿滑,马车也行得极慢。
我们辰时出发,到达梅苑时,已经临近晌午。
今日这喜雪宴,烁阳公主花了不少心思。
梅园中红梅开得正盛。
贵女们自行赏梅玩雪,行酒令,对对子。
要临近傍晚,宴席才正式开始。
沈黎同这些世家贵女们不熟。
但她如上一世那般,刻意奉承讨好一番,也很快同她们玩成一片。
「阿姊,户部侍郎家的俞娘子邀我去嬉冰,你可要同去?」
我摇头。
「你们玩吧,我看着就行。」
她并未强求。
只是离开后,依稀听见她语气委屈。
「不知阿姊是不是愧疚当年弄丢我,自我回来后,总感觉与我有隔阂。」
「其实,我也想同阿姊多亲近亲近……」
上京城的这些贵女们,不见得谁与谁关系多好,也不见得谁与谁多亲近。
更多的是自诩正义,看热闹不嫌事大。
听闻沈黎的话,小声议论一番,便朝我走来。
「云家阿姊,今日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便一起玩,热闹热闹吧。」
「是啊,听闻云姊姊冰戏不错,姐妹们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赶巧,不如让咱们见识见识?」
「就是,让咱们瞧瞧吧……」
她们一人一句,将我围在中间。
沈黎更是泫然欲泣。
「阿姊,我从未见过嬉冰,你能不能教教我……」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下,唇角那丝几乎藏匿不住的算计。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啊,我教你。」
8
用水浇出来的冰面上。
沈黎穿着冰鞋,在我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往前。
她兴奋雀跃,笑声引来场上所有人围观。
「阿姊,我还从来没在冰上这样玩过,真好……」
话没说完,她忽然一声惊呼。
紧接着抓住我的手狠狠一拽。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往后栽去。
「咚」的一声闷响。
冰面裂开。
一众贵女闻讯慌忙赶来。
「云二姑娘,你可还好?」
沈黎挣扎着坐起。
但似乎被摔蒙了,表情木讷。
直到有人惊呼:「血!你流血了!」
她才后知后觉地摸摸后脑勺,摸到满手鲜红。
「别动,听说摔伤的人不能动。」
「大夫!快去唤大夫!」
哄闹声中。
沈黎面色惨白,哭诉质问:
「阿姊,我是笨了些,但我也在认真学,你若是恼我,可以不教我,为何要推我呢?」
9
为了这出戏,沈黎做足了功夫。
上一世的春日宴,她诬陷我推她入水。
不惜以性命为赌,也要让我背负「残害手足」的骂名。
以至于我被沈黎安排的歹人掳走,毁了清白。
没有一人怀疑是否巧合。
他们只骂:「恶有恶报、活该!」
这一世,我早就料到了她会诬陷我。
因此,听闻她的质问,并未有多意外。
「推你?我既教你,又为何要推你?」
「你口口声声说我推你,可有证据?」
她自然没有。
她方才拉我的角度刁钻,旁人根本看不真切。
若不是她方才嚎的那嗓子,旁人只会以为她是自己摔的。
可即便没有证据,她仍有办法诬陷我。
如上一世那般,她表情隐忍,忽然盈盈垂泪。
「阿姊说没有,那便没有吧……」
这般以退为进,倒显得我咄咄逼人。
果然,她一哭。
那些世家千金,瞬间便不满。
「云家阿姊,这是你的亲妹妹。」
「她都伤成这样了,你这个做阿姊的也不知道关心,只知道撇清责任,有你这般做阿姊的吗?」
「听说当年就是她将云二姑娘弄丢,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阴阳怪气的议论声中,沈黎哭得越发楚楚可怜。
「阿姊大约没将我当妹妹吧。」
「早知道阿姊不希望我回来,我倒不如死在外面呢。」
我并未辩解。
看着眼前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场面。
甚至感觉有些好笑。
场面混乱。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烁阳公主。」
人们瞬间噤声。
「闹什么?」
烁阳公主与博安候夫人带着御医走来。
御医见怪不怪,上前替沈黎诊断包扎。
烁阳公主却微微皱眉。
「好好的喜雪宴,就让你搅和了。」
「就你这种宫中六岁稚童都不用的把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10
烁阳公主的话直白。
话音落下,场上便响起一阵阵倒吸凉气声。
沈黎一阵轻颤。
原本就白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她瞪大眼睛,仿若不敢置信。
「殿下,我没有……」
「没有?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你?」
烁阳公主轻嗤一声。
「本宫虽看得不大真切,但博安候夫人应当看得甚是明了。」
「自然。」博安候夫人甚是飒爽。
她上前一步。
「你家阿姊方才手上可收着劲儿呢,那力道,别说推你了,你若不使劲儿扒拉她那一下,她身形都不会晃动半分。」
博安侯夫人自小耳目过人。
十岁时便能数十里之外,射中枝头的燕雀。
此番事迹,早就在上京城中出了名的。
因此,她的话无人质疑。
仅一瞬,方才的声讨便换了方向。
「不是吧?这云二姑娘刚回云家,为何要这么做?」
「谁知道她在外面流落八年,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约这般场景,沈黎从未料想过。
此刻她脸上血色尽失,眸中恨意一闪而逝。
嘴唇翕动,许久才挤出一句绵软无力的话:「我不是,我为何要这么做……」
可有烁阳公主和博安侯夫人作证。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谁还敢信?
议论声中,沈黎忽然泪眼盈盈地望向我。
「阿姊,对不起,方才我一时情急,误会了你。」
「我头疼得厉害,便先回府去,晚些让府里的人来接你,可好?」
11
沈黎想走,我自然不会留,直接唤人来将她送上马车。
毕竟上一世,她就是这般借口身体不适,先行回府。
结果暗中让人在我独自回府时掳走我,毁我清白。
「本宫大费周章搭这戏台子,以为会多有趣呢,没想到你这便宜妹妹,也不太行啊……」
厢房里,烁阳公主斜躺在美人榻上。
我见怪不怪。
「急什么,数日前,城中盛传城郊密林中有瑞兽白鹿出没,太子殿下带人前往城郊的密林中寻鹿。只不过鹿没有,只有一个被人污了清白的沈黎……」
烁阳公主娇笑:「女子清白比命还重,云云,你可真是狠心呢。」
我不置可否。
人是沈黎安排的,目标是云府那辆去而复返,来接我的马车。
我不过让人以她的名义,将时间提前。
她自食恶果罢了,怨不得我。
今日的喜雪宴,是我和烁阳公主提前商议好的。
只因我与父亲与她达成协议,会襄助她的胞弟六皇子夺嫡。
上一世,圣武帝武断专横,一心想要收回云家的兵权。
太子也为了兵权,与沈黎勾结,诬陷父亲通敌。
云家被沈黎诬陷举家下狱,满朝文武都忙着避嫌。
只有烁阳公主和她的胞弟六皇子来过昭狱。
那时,他们暗叹惋惜。
「云家忠心耿耿,一心为大梁子民,没想到却栽在一个白眼狼手里。」
他们想方设法,想救云家于水火。
却被太子抓住机会,诬陷六皇子与云家勾结,将他关入了宗人府。
沈黎所图甚大。
绝不止一个云家。
她不是想攀上太子吗?
这一世,我成全她。
「身为太子,却与敌国细作扯上关系,不知陛下还会不会纵容溺爱?」
「好戏就要开始了……」
12
没了沈黎,喜雪宴如常进行。
直到夜幕降临,暗卫来报,沈黎如我预料的那般,乘上了太子的车辇。
烁阳公主才送我回城。
我们到云府门口时,沈黎恰巧从太子的车上下来。
跳跃的烛光下,她发髻凌乱,面色惨白,如女鬼一般。
太子虽然不在。
但她身上不合身的斗篷,明显属于太子。
看见我,沈黎眸中闪过一丝怨毒。
却还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哭着唤:「阿姊……」
我故作惊讶:「发生了何事?这是谁的斗篷?」
不待她回答。
烁阳公主便一声轻嗤。
「还能是谁的?这四爪金龙,唯太子哥哥一人能穿。」
她语气轻蔑,言语中带着浓浓的鄙夷。
但这番暗示似乎起了作用。
沈黎面色虽然乍青乍白,却并未出声反驳。
恰巧,爹娘闻讯出来。
见到娘亲,她似委屈至极。
红着眼睛扑进娘亲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