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供图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近日回老家,大风还是那样畅快地刮过,家门前的那道坡也还在,但已经“垂垂老矣”。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让它不仅后移了十多米远,看上去也低矮了很多,甚至有些“支离破碎”了。沟壑和断谷像深深的皱纹,遍布在它的周围。
小时候,那道坡很高,很具有挑战性。我一个小姑娘,扎着倔强的“朝天杵”,穿着灯芯绒的黄色外套,像一个气鼓鼓的大皮球,争抢着坐上一个破毡垫,毫不畏惧地从那高坡上滑下去。坡下是松软的、干枯的河道。站在河道里,我拍拍身上的黄土,举起手冲着坡上一群男孩子揩鼻涕。他们达成共识:“这个小丫头片子不好惹!”
一般来说,雨水侵蚀导致地形变化,时间单位都是以百年、千年计,但在黄土高坡,侵蚀是肉眼可见的。一场大雨,就能让一方疏松的黄土从陡坡上滑落,河道里的洪流肆无忌惮地裹挟走黄沙。小时候,下雨天,我躲在窑洞里闷闷不乐,但一听到外面咕隆隆作响,我就知道河道对面的山头子又滑坡了,不由得兴奋起来。
小时候不懂事,也不知道危险,最期待的就是“泥土滑坡”,因为刚塌落下来的新土特别松软。天一放晴,河道里的水很快就会流尽,那里便会成为一片天然的“滑滑梯”乐园。
在像蓝宝石一样明净的天空下,男孩子们把装粮食的蛇皮袋子垫在屁股下,从坡上往山沟里滑。胆子大的直接把衣服蒙在头上,径直地顺着坡就往下滚,别提多刺激了!我小时候争强好胜,“活像个疯子”,热衷于参加这类“英勇无畏挑战赛”。
但我终究是哥哥们的“小尾巴”,尤其在需要关照的时候,我就会表现得“像”个女孩子。
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养牲畜,大孩子小孩子们常常拉着自家的牲畜跨过那道坡,漫山遍野地跑。我喜欢“放牧”,顶着夹杂着黄土的大风,在山沟里钻,能体会到一种无法无天的快乐。
更重要的是,作为女孩子,我拥有骑牲畜的特权。哥哥们把我抱起来,放在牛背、骡背、驴背,甚至羊背上,任由它们驮着我四处啃草……
直到天黑,村子里升起了炊烟,大人们焦急地喊我们回家吃饭,我们才伴着牲畜的哞鸣,灰头土脸、慢悠悠地回家。
现在,村子已经空落落的了,只有一些老年人还守着窑洞和故土。他们每天会在村口聚聚,望望对面的那道坡,聊聊曾经的那些野孩子,感慨着时光流逝,说不出的落寞。但说到孩子们能留在大城市,又都骄傲无比。
很多教育家都说,童年的经历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回忆在黄土高坡上度过的童年,我说不清它如何塑造了现在的我。但是,一想到天高地厚的故乡,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倔丫头,我的心就无限宽广,就感到无限温情。
这或许就是童年难忘的原因,也是黄土高坡的魅力所在吧。